庞白诗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发现他眼里没有光。

“他叫什么？”

“小影。”

窝在床上，身上缠着好几处绷带的小影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庞白诗走进去后看向跟上来的黑龙族长：“让我和他单独聊聊。”

黑龙族长纠结了一会看向小影说道：“有事立刻叫我。”

庞白诗坐在小影对面没有立刻说话。

小影看上去像是八九岁的人类小孩，只不过是得了白化病的小孩。

“为什么不想活了？自己在这里太孤单了吗？你父亲看上去很爱你，应该会努力抽空来看你吧？”庞白诗柔声问道。

小影没有回答。

庞白诗：“我喜欢春天，春天的太阳最为柔和，春暖花开，也是花的种类最多的季节，空气会被花香和阳光侵占。”

“你是在和我炫耀吗？”小影终于开口了。

“炫耀什么？我能出去看阳光吗？”庞白诗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对你来说只是日常，对我来说确实触不可及的奢侈，我也不是完全见光死，只是会得病，而且我只能在阴天才能白日睁开眼睛看看。太阳太刺眼了，可是我就是喜欢。”

“是因为得不到。”庞白诗点头，“我明白，所有人都能得到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对你却成了一种奢侈。”

“既然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想劝我不要寻死吗？想告诉我，我死了爱我的爹爹会有多难过吗？你不是我，你们根本不了解我。你们只会用这些来束缚我，我连结束这样的生活的权利都没有！”

“是啊，龙族真惨。强悍的身体，强大的生命力，以及其他种族比不上的治愈能力，连想轻松死去都成了一种奢侈了。”

小影微愣，他以为这女的会说什么“这怎么能叫束缚”或者“你父亲比你还痛苦你知道吗”之类的话。

“就这样？”听庞白诗说完那话很久没有再开口，他一直等庞白诗的下文，但是她却安静了下来。

庞白诗摊手：“不然呢？说些大道理吗？就算我说你也拥有和青天白日同样的美景可以欣赏，你能理解吗？人都是只会看到自己没有的，不会停下来看看自己周围已经有用的美好。”

小影冷冷看着庞白诗：“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不太一样，还不是只会说这些？什么能和明媚的阳光相比，美丽的东西只有在阳光下才能展现出来美丽！别人出生就拥有的再平常不过的，我却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和他们一样。”

庞白诗：“你白天不能出去，晚上呢？见过晚上林间的萤火虫吗？见过满月下被月光照亮的湖面吗？”

“这就是你所说的媲美青天白日的美景？根本一点都不美！”

庞白诗点头：“看样子是见过了，你觉得不美很正常啊，每个人喜欢东西都不一样。有人喜欢白天有人喜欢晚上，有人喜欢下雪有人喜欢下雨。人会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你想要的既然是白日，为什么会想死？死了别说白日，连晚上你都没有了。”

“你又不是我！”小影将针头砸向庞白诗，“你们都只会这么说死了就说明都没有，说的好像我活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样！”

庞白诗：“所以你认为你活着已经没有可能得到想要的了，所以才死的吗？那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答案的呢？”

小影无语：“哈？当然是因为失败了已经数不清的次数了！期待的我就像一个傻子！每次吃那些所谓的治病的药，吃到呕吐，吃到中毒，甚至曾经脱鳞片，我只是想和其他人一样，但是我这是天生的，我已经充分明白了，我只是想结束，每次看到别人能随便站在太阳下，我就恨不得爹爹将他们都杀了！

可是我爹爹也一样啊，他想治好我，可是我曾经听见过，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在骗我也是在骗他自己，我活着根本就只是个拖累，他还要担惊受怕我被人发现！”

庞白诗取出两个丹药瓶放在桌子上：“聊过之后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想死，那我帮你。”

“什么？”小影本以为庞白诗掏出丹药又是想跟自己说什么有救他的药让他吃，结果她说让自己死？

如果真的能解脱也许也不错。

小影指着庞白诗拿出的丹药瓶：“是不是吃了就解脱了？那我吃！”

小影说着就要上手拿却被庞白诗拦下：“这两瓶不都是毒药，只有一瓶是毒药，我确定你吃了就会死。虽然龙族有抗毒性，但是只能抵抗绝大多数的毒，只要毒性超出你们的抗毒性的上限，自然就能毒死你了。”

小影：“那另一瓶是什么？”

庞白诗：“是能让你暂时拥有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丹药。”

小影笑了笑看着庞白诗：“终于露出尾巴了吧？果然是我爹找来的偏方什么的吧？”

庞白诗二话不说再次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颗丹药：“我吃给你看。”

说着庞白诗当着小影的面吃下了变色丹，小影眼看着庞白诗的发色从红色变成黑色，眼睛的颜色也变黑了。

小影猛地起身差点摔倒，他修为不够长时间不进食连水都不喝，现在身体早就虚弱了。

庞白诗伸手接了小影一下，随即小影的手一把抓住庞白诗的头发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庞白诗微笑说道：“你要是拽疼我，就是你爹在这我也会揍你。”

小影：“……”

闭着眼睛晃了晃头，又轻轻搓了搓手里的头发，竟然没有掉色，也不是幻觉，也就是说这不是什么小把戏，是真的变色了！

庞白诗：“这个丹药可以让人暂时变成这样，但只是外貌，依旧不能见光，因为这是表面上的变化。好了，选吧，你要哪个丹药。”

小影听到依旧无法见光之后沉默了，片刻后他看向庞白诗：“这个丹药是你研究出来的吗？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丹药的存在。”

庞白诗毫不脸红的撒谎点头：“是。”

小影：“既然你能研究出这样的丹药，那你是不是有可能治好我？”

庞白诗：“我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给了人希望再让人绝望，所以我不知道，你也不要抱这种期待，但我可以让你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死去。”

“……虽然我是不想活了，但从你嘴里听到这话，我很不高兴。也是，我抱着什么希望呢？但是就像你说的，至少我想和正常人一样一回，哪怕只有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