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浮生醒来后,却见喻之正倚站在床边打盹。
浮生看喻之这般休息实在是看着痛苦,弯着身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时不时还磕在床角上。
浮生这才轻声唤醒他……
却未想喻之在被她唤醒后,竟直直跪了下去,惊慌失措的向浮生求饶:“奴不是故意的,只是刚眯了会眼睛,还请女皇责罚,奴以后定不会再犯了!”
浮生想起身将他扶起,却无奈于自己的身子实在疼痛难忍,似是被碾碎后又被粘了起来,根本难以起身。
只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本来就是我叫你休息的,又怎会因此而怪罪你?只是下次,你可以到偏殿稍作休息,这般站着这么久,得把你累着了,再说对腰和腿也不好。”
“是,奴才多谢女皇体谅。”说着便又磕了几个头,看得浮生恨不得立马给他脑袋上按个软垫,省的他不听话,动不动就磕头。
浮生将他拽坐在床榻边,揉了揉了他红肿的额头,警告道:“以后没有外人在场,可不许再给我磕头下跪了,听见没?否则我可要生气了,就罚你…乖乖伺候我,天天伺候我吃饭。”
这话令喻之不由神色晦暗,等抬起头来时,眼中却是一片清亮,而后噗呲一笑,点头应是。
浮生又伸手想给他揉揉膝盖和腰背,担心他站久了,腰和膝盖站僵了。
可喻之却不动声色的躲过,道:“如今天色已然不早了,女皇可要用些晚膳再继续休息?厨房里已经给您温着瘦肉粥了,奴端先端上来服侍您先吃上些可好?”
浮生这么久没吃东西,没提倒还好,一提到自然是感觉肚子饿的紧。于是点头示意他快去,又在心中暗叹喻之这世的细心。
想他若非天生就是如此,那为了练就成这番缜密的心思,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没过一会儿,喻之便端着两小碗粥走来,脚步虽快,却异常稳健。
本想跪在浮生床边,见浮生瞪了他一眼欲跪下的动作,喻之才乖乖坐在了床榻边上。
而后开始一勺一勺的,将滚烫的粥吹凉后,递到浮生嘴边。
这份贴心和细致几乎令浮生的心都快化了,喝完一碗后,虽只有半饱。
但还是阻止了喻之继续给她喂粥的动作,道:“我差不多饱了,反倒是你,站到现在都没进食怕也是饿了吧?你若是不嫌弃,还有一碗便喝了吧。”
喻之听完一愣,眼神又柔软了半分,哑着嗓子道:“奴才刚才在厨房便吃过了。这碗粥您再喝些吧,从早上起您便没有吃过什么,只吃这么些怕是很快就要饿了。”
“胡说,你从出去到端着粥回来,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若是脚步稍慢些的,光是来回怕是都要花上这么久,又哪来的时间喝这么滚烫的粥呢?”浮生突然想到些什么,眉头一皱,又道:“你张开嘴给我看看。”
喻之本不想让自己口中那番丑陋的模样被女皇看见,却也不敢违抗命令,犹犹豫豫的张开了嘴。
口腔里面明显红肿一片,还有几个水泡在其中,里面更似是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怖。
浮生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道:“你直接把这么烫的粥灌下去了?谁教你这样吃饭的……”看着他被烫伤的口腔,又是不忍的倒吸一口凉气,才继续道:“真是不怕把口腔,嗓子和胃都给烫坏了。怪不得你这般骨瘦如柴,你以后便不允许这样着急的吃饭了……”
浮生怕他再不听话,又补充到:“以后每日便和我一起吃饭,由我来亲自看着你。”
说完又摸了摸他的肚子,果然还平坦一片,没心思喝粥了。盯着他看他将粥吹凉后喝下,才放下心来,让他再回偏殿休息。
这样安稳的日子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浮生基本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喻之也不再向从前一般在浮生面前过于小心谨慎,总是胆战心惊的模样,动不动就下跪求饶。
但还是将每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哪怕是想存心找他麻烦的人,都难以说出他的半个不字。
在每日浮生的看护下,喻之也渐渐有了些肉,好歹不再是一副皮包骨头的瘦弱模样。
可还是总是弯着腰,任浮生如何教他挺直腰背都不管用。就连浮生想碰下他的腰,他每次都会找理由躲开。
就在浮生能下地走动的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估计还不到五更。
便见喻之端着一身龙袍轻手轻脚的叫醒了她,告诉她今日,她要按张公公指令上朝听政。
浮生有原身的记忆,当然知道知道所谓的上朝听政是什么意思。
那分明就是让原身坐在龙椅之上乖乖的做个吉祥物,从头至尾唯一需要说的话,只有在张公公的示意之下道“上朝”和“无事退朝”。
其实情况一开始也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原先原身是被张公公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十分信任张公公,讲话做事前免不了向他请教一二。
于是,在他的的有意的引导之下,浮生一直分不清场合的说了不少错话,又发布了不少民怒官怨的政策。
久而久之,哪怕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也不再想听她的那些胡言乱语了。
原身虽然嚣张跋扈,却也是个明白国家政事有多重要的。
便逐渐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多说多错。就连政务也不敢乱批改了,害怕耽误了要事,再颁布什么错误的政策。
也由此变得更加依赖于张公公……
直到原身发现自己连身边下人都开始使唤不动,阴奉阳违了,才开始彻底慌了。
还傻傻跑去质问张公公,而这时的张公公早已今非昔比,哪还有心思哄着这一无是处的小祖宗?
便直接将自己獠牙露给原身看,原身这才明白自己早就上了张公公的当,竟听信了他这个奸贼的话。
可木已成舟,也于事无补了……
但对浮生不是原身,上朝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待上朝后,她自然会慢慢再扭转朝臣们认为她昏庸无能的印象,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然而到了上朝之后,浮生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虽然如今情况也算不上张公公能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朝堂上死忠于皇室的臣子几乎一个不剩。
浮生试图开口几次,都被张公公高声盖过。
虽张公公这法子算不上高明,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以下犯上,直接便可定罪拉出去诛九族。
可在这般情形之下,依旧极为有用。
满朝大臣,竟没有一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之处。
等到浮生带着满肚子回书房批了些奏折后,这怒火才彻底爆发,浮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将奏折全扫落在地,将杯子也生生捏碎。
这些哪是什么奏折!
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连世家子弟打架之类的事都没有放上来,全是些什么哪家哪户银两丢失,谁家有奴隶出逃的小事。
这些事情哪怕是稍微大点地方的官府,都是不会去理睬这些小事。
更何况自己身为一国之主,身为天竺国的女皇!
这张公公倒也是费了一番苦心才能找到这些“奏折”给她批!
喻之见此,也不急着安慰浮生,而是蹲下身子,耐心的一本一本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理好。
等喻之将这一系列事做完,浮生也冷静了些许……
也感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自己的脾气愈发暴躁,一思考问题,脑袋便开始发疼。
浮生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受到了原身情绪的影响的缘故,便不再多想。
但这么久过去了,这症状竟一直没有缓解,反而愈发加剧……突然浮生又感到一阵头痛,这份疼痛令不由自主的想靠近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寻找安慰与疏解。
便一把上前握住了喻之的手,半靠在喻之怀中,声音低喃,似是在倾诉自己的委屈道:
“你说我该怎么办?这老贼分明就是把持着朝政半点也不松手,就他那阴毒的手段,上次就敢设计我坠马,几乎要了我半条命。等他彻底掌握权政,不再需要我后,岂不是活活要把我逼向绝路?”
“女皇别急,若是信得过奴才……奴才或许可以帮你一把。”喻之还是那般的嗓音带着温柔,声音压低了几分,让浮生舒服了些,又似是给在无形之中诱导着浮生……
浮生自是信的过他,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除了相信喻之,浮生也实在不知道又该相信谁了。
便双手握住了喻之的手,对喻之连番保证自是相信喻之的。
喻之将浮生牵回椅子上坐下,给她轻柔的按摩了许久的太阳穴,见浮生表情逐渐舒缓下来,才缓声道:“奴才虽是奉张公公的命来监视你的,可奴才却是当真是不忍心看到您如此的痛苦。”
顿了顿又道:“奴才在张公公那也有些势力,虽不算大,但也颇为得张公公的信任。若是奴才能够除去张公公,再由奴来代替他掌权,这事其实也就迎刃而解了。”
在迷糊之中,浮生含糊的道了声:“那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