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王氏柳黄裙外套雪青褙子，头上几根珍珠簪子，温柔得平平无奇，如同她的脸一般。

但是平平无奇的她身边坐着皇上，两人同览书卷，气息相闻，正是一对寻常夫妻的模样。

萧染白满肚子的言语化成铁块，沉甸甸地坠着，半句也吐不出来。

“姐姐来了，快上参茶，再添几个暖盆。”王皇后看见萧染白，连忙站起身，还依着过去在端王府的规矩称呼萧染白：“最近才下过雪，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姐姐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打发小宫女走一趟，何必亲自前来。”

萧染白此行是为一探皇后虚实，现在皇帝在场，她很多话不能讲，原先的打算自然落空，正想借口时，站在皇后身后的女官突然道：“贵妃娘娘莫不是为芳昭仪的伤情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妙啊，萧染白登时警惕心大起，没等说话，皇后已替她解围道：“原来姐姐是担心芳昭仪的伤势，无妨，她中午时已醒转，只是受了风寒，太医说她须静养几日。”

“姐姐快饮些参茶暖暖身子，我更担心你着了风。”

参茶暖暖的捧在手里，皇帝在旁，萧染白不怕茶里有毒，只是无缘无故觉得别扭，勉强喝了几口。皇后微笑道：“姐姐心里有事。”

桌上摆在几盘点心，萧染白无意间多看几眼，便触发了萧贵妃新的回忆，倒是刚好拿来做搪塞之词：“是啊，我本是在边塞长大，离番疆相距不远，吃过他们的一种奶糕，我和母亲都很喜欢，只是后面再无机会品尝。现在冬日清闲，突然想起往事，便去找芳昭仪叙旧，岂料她畏我如虎，宁可跳楼也不愿我靠近。虽不是伤在我身上，但总归令人惆怅。”

皇后陪着叹息一回，又要留萧染白用晚膳。萧染白看见她和皇帝坐在一起便莫名其妙地浑身不自在，满口拒绝，趁天色尚明时赶回自己的满华宫。

“娘娘，既然皇后自己开口，留下又何妨，白白把皇上便宜给她。”安安一心为萧染白打点，倒是比她还显得着急。

萧染白抱着被子烤暖盆，懒洋洋地说：“有些没力气，他们夫妻恩恩爱爱，我在旁边看着，碍眼。”

“就是要碍她的眼！”

“是我嫌他们碍眼。”

安安撅起嘴：“那个位置，原本就是您的。”

萧染白有气无力地与安安闲话，一个内监进屋禀报：“贵妃娘娘，皇上向芳昭仪问清配方，特地命御膳房加急制作奶糕给您送来。”

奶糕洁白如雪，嫩豆腐般颤巍巍堆在金玉盘里。安安欢呼道：“娘娘您看，皇上对您，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萧染白扫了一眼依旧0%的分数表，摇头不语。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安安便笑不出来了——一个宫女奉皇后之命送来一银盘子奶糕。

金镶玉盘和金银错盘并排放在一起，十分般配。

入夜，萧染白突然惊醒，只觉腿上的骨头像是有钉子在钻，痛入骨髓。

“好像这里最痛？”萧染白伸手摸去，触到腿上微凸的一块皮肉。她洗澡时发现自己身上零零碎碎有些疤痕，经过岁月磨合，均已淡成浅浅白印，唯有此处伤痕狰狞未褪。

萧染白的异动引来陪夜伺候的宫女。宫女不问即知情况，轻车熟路地端来汤婆子放在萧染白腿上为她暖身，又翻出膏药摊在炉火上烤热了贴在她膝盖上。

“娘娘白天接连奔波，只怕旧疾发作的比平时更剧烈，不如奴婢去御医那抓服止痛散？”

“我的腿怎么会……”

一片血红幻相铺天盖地而来，萧染白声音顿住，双眼圆睁，她“看见”沾满鲜血的长戟劈头向她砸来！

咚！

“萧染白”一刀架住长戟，手腕回转，再一刀将面前对手一分为二。

她顾不得抹去溅在面上的血迹，捡起地上长弓，一箭箭射杀试图翻墙入府的敌人。所幸她事先有所准备，人员刀剑整齐，调配得当，在力气耗尽前，终于与府兵一起杀尽入侵者，护住端王府内眷。

随着最后一名敌人倒地，萧染白意志微松，登时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她脚下不稳，拿弓抵住地面，勉强站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腿上不知何时被重重砍了一刀，鲜血顺流而下，在脚下已成一滩血池。

“王妃，您受伤了！”府兵统领惊呼：“快进府包扎！”

“现在是什么时辰？”萧染白挥手止住统领，仰望天上霞光渐染，皱眉问道。

“将近戌时。”

“不好，王爷在皇宫里已有两个时辰，依然没传来消息，只怕陷入困境。牵马来，留下几个人护府，大家即刻奔赴皇宫支援！”萧染白撕下一截衣袖，绑在腿上止血，将弓箭束在腰间，带头跃上马背。

“然后……我冲入皇宫，救下被包围的端王。他击退叛军，又打败二皇子和三皇子，成功登基为帝，但我却因为伤到骨头，又没有得到及时医治，从此落下宿疾，每遇见寒冷阴湿的天气，腿伤就会发作。”

这样算起来，萧贵妃是结结实实救了端王府上上下下一家子的命，皇帝明明不爱她，依然言行温柔，或许因为这个缘故？

可，既然是大恩，为何系统初始介绍时却又说她在这场混乱中犯下大错？

萧染白一头雾水，叫唤几句系统，系统不做声，她又不方便询问宫女，喝了半碗汤药，忍着疼痛勉强睡下，等第二天早上，腿痛缓和，才有力气继续思考。

“虽然看起来芳昭仪正当宠，宫女也以为我俩在争宠，但昨天几场戏看下来，分明还是皇后威胁更大。”

爱来爱去是“萧贵妃”的事，萧染白不吃飞醋，理智告诉她可以把芳昭仪从自己的小本本上划掉，芳昭仪在小楼里养伤，加上毕竟外来户，势单力薄，暂时不必过于关注。

接下来呢？扭转萧贵妃的形象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的，皇后不管良善还是虚伪，至少面子功夫一等一的好，萧染白也没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景坤宫找她麻烦。

“要不，先在自己宫殿内下手？记得看宫斗电视剧，宫女们有的聪明有的奸诈，有的干脆就是卧底，她们闹一闹，就能撑过好几集，我得先保证自己身边无内患。”

萧染白的思路不算错，但系统突然出声提醒：“不，你还忽略了一条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