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白走到窗户旁，将窗扇拉开一条缝隙。

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里面依然没有大夫人的鬼影，只余幽幽声音缭绕不绝，盘桓在人的心尖上，一声接一声，颤巍巍地发寒。

“今天的剧情应该到此为止。”

合上窗户，萧染白走到北房门口，一只脚才跨进房间的门槛里，又伸回去。她现在没有睡意，看时间也不算太晚，于是不准备躺在床上数羊，把长长的睡裙下摆掀起来系在腰间，悄悄离开自己的小院。

月光照在石板路上，白茫茫的如同着霜盖雪，衬得两旁灰色的墙壁和乌黑房顶更加阴森。

萧染白的丝质小拖鞋踩在霜雪上软绵绵地没有声音，掠过重重阴影，向记忆里口红地图标注的方向急速跑去。

宵儿数到最后，地图上剩下九个代表空置的圆圈，大夫人曾经居住地或者就在这九个院子之中，萧染白要将大夫人遗留的痕迹从这些空院里找出来。

在罗家停留五天，萧染白对庄园有了初步了解，加上地图的帮助，她顺利寻到距离相对最近的一座空置小院。

“居然将院门锁上了。”和其他小院不同，这里的院门外有把巨大的铁锁，拳头大小的冷硬锁体宣告着主人的不欢迎。

萧染白推推门扇，大门纹丝不动。

萧染白不会撬锁，但经过强化的身体有力气翻墙啊。她把裙角系得更紧一点，双手把住门上的凹凸缝隙，抬脚踩在铁锁上，再伸手握住门上方的金属装饰花，将自己的身体拉到最高点，跳到院中。

院子很大，三面建房，因为久无人居，窗户玻璃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死去的鱼眼睛。

坐北朝南的房子采光最好，向来是主人居室，萧染白首先选择查看北面的小屋。

屋门没有上锁，萧染白轻轻一拉，年久失修的门轴“吱呀”一声。

随之响起的是一串脚步声。

从屋里传来。

萧染白后退几步，因为刚刚经历过鬼影，她一时不能判定出这是自己一发命中找到鬼屋还是有活人在里面。

门被打开了，一张俊美的脸从阴暗中探出。萧染白几乎叫出声，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个五官与大夫人相似的人却是罗天轩。

罗天轩本就肖像其母，加上夜色模糊，猛一看像是大夫人长高了，正挑着一双凤眼冷冷打量着她。

萧染白油然回忆起一个冷笑话：“How are you？（怎么是你）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

罗天轩怎么也想不到摇动门板的不是秋风，而是娇美的女孩儿。他如同萧染白一样，几乎认错了人，恍惚片刻，把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重新咽回去，冷笑着说：“四夫人，好情致。”

被当场抓包这件事，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无所畏惧。萧染白直起腰，哈哈笑道：“少爷也是啊，出来赏月？”

罗天轩上前两步，逼视萧染白：“庄园内不许夜游，四夫人违抗命令，三番五次深夜独行，究竟有何目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只是为了去厨房找东西吃。”

“那今天呢？夫人可别说把这里当成厨房。”罗天轩的视线从萧染白赤裸的小腿上划过：“而且还是翻墙而入。”

“那当然不是，我看这里好大一把锁，就好奇里面关了什么。”萧染白不放过可能发现线索的机会：“倒是要请教少爷，庄园里为什么不让夜行？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规定？偌大家业，却不让人晚上行动，实在奇怪。”

罗天轩果然知道一些内情：“我小时候还没有宵禁，似乎是庄园里有过一次动乱，在这之后父亲立下的规矩。”

“那老爷自己遵守吗？”

“所有人都是如此。”

“哦，少爷也是偷偷出来赏月的啊。”

罗天轩收起冷笑，眉梢一跳，似乎在压制怒火。萧染白摆明态度：“咱俩爱好一样啊，我就特别喜欢晚上看月亮，尤其是在这种锁着门，不让进去的小院里看月亮。”

萧染白从罗天轩身侧挤进屋里，见里面家具轮廓影影绰绰，除了没有生活用品比较空荡外，似乎和其他房间没有区别，又钻出来。

房间里空气很好，没有一点尘土味，大约是罗天轩经常来这里的缘故。萧染白问：“你知道这间院子以前是谁居住吗？”

罗天轩抱着手肘，并不回答。

萧染白推开另一间屋子的房门，这里更空，连半把椅子都没有了，倒是墙上似乎留有一些痕迹，无奈实在过于昏暗，她凑到近前也看不清楚。

“你带着打火机吗？”

罗天轩站在门口，肯定地说：“你在找东西。”

萧染白“嗯”了一声：“对啊，你不觉得你家里很有意思吗，被隐藏的秘密，上锁的房间，不允许外出的夜晚。”

罗天轩不屑道：“没有秘密。你只是闲得无聊，冒着受罚的风险出来惹是生非。”

“你也知道规矩多，人住着很无聊啊，每晚来逛逛平时禁止进出的地方不就有意思多了。”

萧染白拿手指顺着痕迹来回比划，罗天轩皱眉：“余霞生病前住在这里，墙上只是家具搬走时留下的划痕。你到底在找什么？”

萧染白点点头，看来这里和大夫人没有关系，可以换下一个地点探查，现在她唯一的问题是：“你以前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原本计划搬家具当梯子爬出去，既然有罗天轩在，她应该不用这么费力气。

罗天轩盯着萧染白，半天才说：“你要离开？”

“当然，难道要留在这等天亮被发现吗？”

“你就用这种态度求我？”

萧染白也觉得诧异：“我是偷跑，你也是偷跑，咱们一丘之貉，谈得上这个‘求’字？”

除了前女友，罗天轩从没被哪个女人如此顶撞过，他语气沉沉：“我是这里的少主人。”

“虽然说起来像粗口，但我还是你妈呢！”

“……”

罗天轩嘴角紧紧抿起，萧染白以为他会生气，可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此刻的心情，只是转过身：“过来。”

他把萧染白带到后院。后院的墙不比其他的墙壁矮，只是因为建造盥洗室的缘故，堆在小屋和围墙间的杂物砖石形成一个小阶梯，刚好能让人爬上去登到屋顶，再从屋顶翻墙而过。

萧染白回忆起宵儿对庄园内部布局的解说，心想难怪罗天轩会到这里来，原来隔墙就是他的住所。罗天轩敢让她通过自己的院子出去，说明这条路是安全的，她没有犹豫，当先踩着杂物堆跑到屋顶，再跨过墙壁跳进罗天轩的院子里。

罗天轩手插衣兜抬头仰望，看见萧染白纤细的小腿在墙头跳跃，衣裙翩跹，白鸽一样飞出他的视野。

他眼神低沉下来，如同这深夜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