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做饭洗碗这些工作，就少了一大笔活计，几个夫人又都是省事的主，伺候她们的女佣平时心眼用得多，体力用得少，比如宵儿今天起得早，用上午时间把昨天换下的衣服洗完，就闲下来了，趴在桌子上隔着门帘看萧染白坐在床上发呆。

“四夫人今天好安静啊，她已经开始感觉庄园里很无聊了吗？”宵儿难过地想：“四夫人性格好活泼，年纪算起来比我还小半岁，嫁进庄园实在是难为她了。我进入庄园的第二年都快憋疯了。”

“她过来才四五天，已经没了新鲜劲，将来可怎么办呀。”

宵儿其实不需要担心萧染白无事可做，她盘腿坐在床上，后背靠在床头，满脑子是大夫人惊慌的面庞。

“我本来以为昨晚能看见私奔的答案，结果不是吗？大夫人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的举动那么奇怪？”

大夫人的鬼影在宵儿的房间里躲躲藏藏，一会藏在衣柜里，一会扒着门口偷窥，有时又忽然镇定起来，站得笔直，淡然地向某处点头微笑，只是萧染白绕到她背后，见她的十根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明显依然处在紧张状态。

萧染白看了她半夜，感觉像是看了一场业余演员表演的默声片，笨拙而不知所云。

“联系前面的场景，她是不是在筹备私奔，正处于怕罗家发现的恐惧和怀疑阶段？”

“那也解释不了她奇怪的举止，每一夜都有它表达的意义，这些奇怪行为一定也在传达重要消息，大夫人应该是遇见其他让她害怕的东西。”

“再问问其他人有关大夫人的事情吧，光是靠猜是猜不出来了。”

萧染白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宵儿，你知道大夫人当年是什么性格的人吗？”

宵儿没想到萧染白问这个问题，捏着衣角为难地说：“夫人，老爷不喜欢大家谈论大夫人。”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他怎么知道咱们聊什么。”

宵儿更为难起来，把衣角都快揉破了，半天才说：“其实小人也不清楚，小人来的时候，夫人早不在了，连鬼影的事情都平淡下来，小人也只在刚进庄园时和您进来的第二天听庄里老人谈起过她的事，就这两回，知道也都告诉夫人了。”

“那有谁可能了解往事呢？二夫人一定知道，但看她的性格，我多半问不出东西。以罗琦兰的年纪，三夫人应该是在大夫人离开罗家后不久嫁进来的，她又见过鬼影，或许有机会听见当年的故事。”

“宵儿，咱们去三夫人那串门吧。”萧染白打开衣柜准备更衣。

宵儿急道：“您要找三夫人问大夫人？这可不成，您问她，就等于让老爷知道了，万一老爷不高兴，您和三夫人都要受罚！”

“这就奇怪了，既然老爷知道后，我和她都可能受罚，她怎么会向老爷告发我？三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恨我到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宵儿回答不上来，惶恐地看着萧染白穿上外出的长裙，犹豫地说：“如果夫人真的想和三夫人说话，到了她那时，就把她屋里的女佣支走，留我伺候着。”

萧染白绑起头发，说：“你不信任她们？好啊，我到时会说我想吃果子，让她们去拿。”

三夫人还是老样子，坐在二楼上看书，等萧染白把椅子挪在她面前了，才把眼睛从书页上挪开，生硬对萧染白说：“你又来做什么？”

“找你聊天嘛。你叫什么？阿银，好名字，麻烦你去厨房要些零食过来，我要和三夫人边吃边聊。”

萧染白和二夫人都没说话，等阿银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后，萧染白才开口：“你知道大夫人以前住在哪里吗？她和谁私奔的？”

三夫人放下书，眼睛往低头站在萧染白身后的宵儿脸上一转，慢吞吞地说：“上一回你初来乍到，我们把鬼影的事聊开了也好，免得你知道一星半角，一个人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倒。但今天你问的不是鬼，是大夫人这个人，我只能什么都不知道。”

萧染白说：“你是怕宵儿她们告诉老爷吗？没关系的，她们的事我都猜到了。”

三夫人一怔，重新打量下萧染白：“看你长得小女孩的样子，脑袋倒是好用，已经想通她们都是老爷派来监视我们的人，可这话不能直说出来，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萧染白之前就从宵儿的态度上猜到七八分，三夫人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难怪我总觉得所谓的夫人，日常生活倒好像被女佣把持着，果然是罗老爷有意为之。我们是一只只木偶，女佣们是牵动我们的丝线，罗老爷则是掌握丝线的手，利用女佣和庄园规矩控制我们的一举一动。”

“也许大夫人开始没想到女佣都是老爷的耳目，等准备私奔，发现身边无一人可用时，才害怕起来。她奇怪的举止是在告诉我，庄园里无人可以信任，她试图躲避所有的人，所有的监视。”

也是真的可怕，自己的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经由女佣之口传达给罗老爷，看似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其实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哪怕是罗老爷不在庄园的每一分钟，夫人们都不能有任何违背他心意的行为。

大夫人的话题不能继续，萧染白又问起另一个让她好奇的问题：“可能有点冒犯，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罗琦兰了？她总是针对我。”

三夫人冷笑：“你是外面来的人，这就得罪她了。不愧是罗家的好女儿，把庄园以外……。”

三夫人顿了顿，送客道：“我也困了，就不下楼送你了。宵儿，将你的四夫人领回去吧。”

萧染白见三夫人实在顾忌宵儿，连罗琦兰都不愿多说，也不为难她，起身告辞。

刚迈下最后一节台阶，她们正好碰见罗琦兰。双方相见，罗琦兰的细眉毛登时竖起来：“脏东西，谁许你们进我母亲的房子，快出去！“

萧染白悠悠地说：“从名义上算，我也是你母亲，等老爷回来，我要好好问问他，罗家的规矩是怎么管人的，女儿竟可以对母亲大呼小叫。”

宵儿配合道：“琦兰小姐，请注意你的礼仪，别坏了规矩。”

罗琦兰恼羞成怒，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登上楼梯。：“外面来的人才不是我母亲呢，父亲娶你只是为了冲邪生子！”

宵儿黑着脸：“四夫人，您别和她计较，等老爷回来，小人一定把琦兰小姐做下的事全告诉老爷。”

萧染白说：“先回屋，我想起一件事，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