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四夫人？”

萧染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宵儿惊恐的大眼睛。

宵儿本来眼睛就大，这样一睁，尤其显得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萧染白一下精神了，心想她知道半夜的事情了？

听罗天轩没说完的那半句话的意思，结合一个个紧闭的房门，庄园深夜应该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罗家规矩多，昨晚讲了许久，宵儿也才把条条框框讲解到一半，没有提夫人不可以半夜外出这件事，不过这也不怪宵儿粗心，一般人谁想得到到新来的小夫人敢在庄园第一次过夜时就四处乱跑。

宵儿惶恐地把萧染白扶起来：“对不起，那件事小人只是听过一点传闻，今早打饭时她们说我头七日是不能让夫人单独待在房间里，会遇见……呜呜，夫人你还好吧？我刚才怎么也叫不醒夫人。我还以为……”

宵儿真是被吓坏的样子，连“你我”都带出来了。

原来不是因为罗天轩告状。萧染白掀开被子：“帮忙递下衣服。我昨天折腾了一个白天加半个晚……嗯，有点累，睡得沉，你第一次没叫醒我，再多叫几遍就行了，哭什么？”

宵儿抽抽嗒嗒地抹眼泪说：“他们很顾忌大夫人的事，我也是刚进庄园时听说过一两回，我之前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

“大夫人？大夫人发生了什么？我还没见过她呢，你们好像也确实没提过她。”

宵儿这时冷静下来，鼓起勇气问：“夫人晚上没遇见怪事吗？”

“我躺床上就睡熟了，一直到你叫我起床才醒，梦也没怎么做，这不算是怪事吧？”

宵儿瘫坐在地毯上：“谢天谢地，夫人没出事，不然我的责罚更重了。”

“因为头七日你没陪我，就要受罚？你还没有告诉她们吧？没说就别说了，我们院子里就你和我，咱俩当作没事，她们去哪里知道。”

“不过为什么是头七日，听起来像是给死人守……”

听到“死人”两个字，宵儿又惊慌起来：“四夫人！她不吉利，不要说了！”

萧染白纳闷：“大夫人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鬼不一定吓人，这种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劲才最容易搅坏事。”

宵儿咬着嘴唇：“小人是五年前和暮儿一起到庄园的，当时的管家把我们放到一间大屋里，与小柔小福一起过夜，要住满前七天的晚上才能各自分配房间。”

“小柔和小福是伺候二夫人的，在庄园里生活的时间更长，知道的更多。我和小柔相处熟悉后，问她为什么要让大家先在一间房睡觉，她说是怕碰见大夫人的……”

宵儿急促地喘口气：“大夫人的，鬼魂。”

“我当时年纪小，不明白小柔的意思，以为她在吓唬我，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早上我去领饭，她们问我四夫人睡得是否安好，又和我讲了一遍完整的故事，我才知道小柔的话全是真的！”

“十几年前，大夫人和一个园丁私奔，但是大夫人又后悔了，据说想回到庄园继续当贵夫人，被老爷拒绝，她从此记恨上罗家。没过几年，老爷迎娶三夫人，可是三夫人在进门当晚看见了大夫人的鬼影，一直反反复复地对三夫人说离开！”

“从那以后，只要来庄园的新人在夜间独处，都会被大夫人的鬼魂缠上，需要由庄里老人陪着过完头七个夜晚方得安稳。在四夫人之前庄园里来过一个姐姐，她不知怎么，不小心遇见了鬼魂，只住了三天，老爷还没考虑好是否娶她，她就被吓跑了，可见大夫人的鬼魂真真厉害。”

萧染白自觉故事逻辑不通，但是她对罗家庄园知之甚少，不能断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继续追问：“罗天轩是大夫人的孩子？”

“天轩少爷是大夫人所出，夫人在他八岁时就和人私奔。少爷当时年幼，对大夫人的事情记不清楚，老爷膝下只得他一个子嗣，为了少爷，庄园里不怎么谈起大夫人的事，四夫人，您以后也要留意，免得让老爷少爷听到不高兴。老爷他不喜欢太亮堂的颜色，蓝绿还好，大红大黄那是绝对不成的。少爷以前往家里带回过一个女朋友，是个美人，猛一看和四夫人长得有些像，据说家世也好，但穿着鹅黄衬衫白裤子，老爷一见就不喜欢……”缓过劲后，宵儿又开始喋喋不休讲解庄园的规矩，劝萧染白谨守本分——夫人的本分，不就是让老爷开心吗。

萧染白在宵儿的解说时换好衣服，走到后院洗漱。后院的小房子内分两间，一间有水龙头和陶瓷面盆，另一间是厕所，马桶还是冲水式的，与前院的古旧感截然不同。

萧染白洗完脸，站在院子中间，宵儿拿着小梳子给她通头发。

“都是水，待会夫人再换件衣服吧。”

“刚才洗脸不小心溅上的，头发也湿了一撮。这里水压还挺大，庄园基础设施做得不错啊。”

她们正闲聊着，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目光箭一样笔直射向萧染白。

“天轩少爷！”宵儿向男人行礼。罗天轩个性阴沉暴躁，萧染白也是个活泼性子，宵儿怕天轩少爷冲撞新来的四夫人，也怕四夫人对英俊的少爷起不该的念头，急忙向俩人介绍：“少爷，这位是四夫人，昨天到的庄园，已经和老爷夫人见过面。”

是在水池边撞见的男人，她的任务目标……萧染白假装无事发生，手里拎着湿发，面不改色地朝罗天轩打招呼：“早上好！”

清晨日光柔和，萧染白穿着一件海蓝裙子，裙下露出一截着白袜的纤细脚踝，像是不该开在灰黑色庄园里的清新的花。而她微微歪着头看过来的样子，罗天轩看着她，几乎舍不得眨眼睛，这个少女不但五官身形与春茵相仿，就连那胆大而单纯的气质也如此相似。

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真是四夫人，那个萧染白？”

萧染白说：“如果没有第二个被赌鬼父亲出卖的萧染白，就只能是我了。”

罗天轩心里一痛，缓缓闭上眼睛。萧染白不是他的春茵，是父亲新娶来的小夫人。

再睁开眼睛时，罗天轩望向萧染白的目光已经是一片冰冷，他气压低沉，咬噬血肉般念到：“萧染白……”

“哎，是我。”萧染白不明所以地应道。她看着罗天轩决绝离去的背影，诧异地问宵儿：“他好像生气了？我没做什么吧？”

宵儿早已被意外变故惊得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