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上亮着一盏白光灯，用于避开窗外自然光偏照的干扰，把朱茜茜的容貌清晰地照在镜子里。

“不要再动手了。”

朱茜茜又重复了一遍，站在她身后，呆呆望着镜中美人出神的男人才回过神来，慌忙说：“啊，好，好的。其实，她武戏那么多，现在又是小演员，没人盯着，制造一次意外很容易的。茜茜，你要是真的怕她……”

“够了！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上次威亚断裂，虽然剧组没有产生怀疑，她也没想到是人为事故，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意外’，傻子也知道是故意针对她了，我犯不着为她惹身麻烦。”

“做这种事要有耐心，先让她得意几天……哼，爬得越高，死得越惨。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男人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蹭到门口，最后回望一眼朱茜茜的背影，才轻轻关上门。

等男人离开，朱茜茜先起身拉上窗帘，才打开抽屉，取出密码盒里的玻璃瓶。

玻璃瓶里装着浑浊液体，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组成，即使明亮的灯光也穿不过它，完全不透明，只在表面泛出油脂般的光泽。

朱茜茜没有急于开启玻璃瓶，而是先数清盒子里剩余的瓶子：“1，2，……46，呼，足够了。再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的戏份就能结束，可以杀青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找他要补充。”

能结束得比预期更快，其实功劳有一大半在萧染白身上。之前萧染白打酱油时只是一个有些灵气的新人，单纯因为容貌明艳引起业内留意，谁都没料到她突然开窍，把飞澜演得如此出彩。

飞澜作为一路追杀男女主，包揽全剧一半打斗戏份的反派二号，冷漠而威严，声势仅次于妖王，即便是剑门师叔长老也对她多有敬畏之意。萧染白当初中选全因她真的特别能打，导演完全不指望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姑娘能气势凛然，没想到萧染白自从受伤后演技爆发，不但比飞澜还要飞澜，而且几乎把每个场景做到一条就过，拍摄速度飞快。

“等《倾天盛宠》播出后，她和萧唐会被无数人喜爱吧，年少美貌，一鸣惊人的新星……”朱茜茜双手颤抖地把液体到在掌心，仔细而小心地对着镜子将它涂抹在面部每一寸肌肤：“年少貌美，天资出众，年少貌美……哈哈哈，呵呵呵！”

朱茜茜忽然发狂，狠狠将梳妆台上的口红粉盒一把挥落，捂着脸神经质碎碎自语：“不，不！我永远都是最美的，最好的，是我，永远是我！”

粉饼盒的镜子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一地锐利的晶莹色。

看着一地碎片，萧染白深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准备做自己的事。黄一瀚粗声粗气喊住她：“你撞人不会道歉吗，有点礼貌没？”

萧染白抬头对路过时用肩膀重重撞击她的黄一瀚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礼让残疾人。”

“你骂谁残疾呢？”

“当然是走路不看路的人。”

“你！”黄一瀚从来没遇见过敢这么奚落他的女人，勃然大怒。助理姑娘连忙拦住黄一瀚，同时努力扭过头对萧染白苦笑：“妹子，行个好，我现在快忙疯了，经不起更多事了。”

好吧，看在助理确实可怜的份上，萧染白耸耸肩离开。

经过这个小摩擦，萧染白再留神望去时，发现想追踪的人已经从道具组休息的空地离开了。

“咦，也就两分钟的功夫，他去道具组能做什么？找的又是哪位道具师？”

道具组东西多，人也没演员们讲究，他们就在道具堆里寻几个角落，安放躺椅露天休息，现在一个个懒洋洋地躺着说笑，神色如常。

萧染白心里琢磨如果自己打探朱茜茜的助理去找谁说话，那样做有点太明显太刻意，只好选择放弃。

“可惜了，刚才朱茜茜屋子里只有这个助理和朱茜茜在，而他一出屋就直接来到道具组。道具组的人是最容易接触到威亚机器的，和他说话的道具师会不会就是动手的人？总不至于十几个道具师都被朱茜茜收买吧。”

“算了，扫地去。”

“咦？”

萧染白回过头时，一身剑门窄袖长裤装束的萧唐已经取来扫帚，正清理着地上碎瓷片。

“谢谢，我来吧。”萧染白伸手想接过扫帚，萧唐微笑着低声说：“没关系。我刚才看见碗摔了，就去道具组拿了扫帚簸箕，正好听见余多说：‘辛苦了，戏就快拍完了，难关都过去了。等杀青，我请大家喝酒。’”

“话里没有特别的指向性，他的眼神也没有固定停留在某一处，不能分辨他是不是在向某人或是某几个人传递信息。”

余多就是那个朱茜茜贴身助理。萧染白听得呆住，萧唐完成了她想做没做到的事情，而且观察得异常细致。

萧唐示意萧染白拿着扫帚，自己拎起盛满碎片的簸箕，往垃圾桶走去，两个人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十分自然。

“你也发现我的事故有问题了？”萧染白边走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开始并没有，直到你从医院回归后，一直在暗中观察朱茜茜。你之前在剧组的两个月里，虽然不喜欢她，但从没有这样的举动，何况，”

“你给我讲了那个故事——你怀疑朱茜茜试图谋杀你，可是得到的证据却不是指向她。”

萧染白赞赏地拍拍萧唐的肩膀：“聪明！要是剧组多几个你，我早就沉冤昭雪了。”

“你怎么会想到去听余多说话？”

“当你察觉余多从朱茜茜屋里走出来后，立即拿起桌子上的碗做掩饰，尾随他往道具组走，我猜你是有所发现，路上连黄一瀚的靠近都没有在意到。”

“是啊，虽然阿凡是做事最多的助理，但他们中，余多才是与朱茜茜独处时间最长的人。可惜被黄一瀚打断，他大概是不满我抢戏，故意挑衅我，与朱茜茜的事无关。”

萧唐倒空碎片，和萧染白一起慢悠悠往道具组方向走。

“是的，他情绪外漏，朱茜茜如果真是凶手，不会选择与他合作。你目前得到的证据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警察都说是意外，我更不可能查出来，倒是住院时发现黑我的几个优见号和通稿，都属于际华娱乐。但那些黑料中确实有一部分是被歪曲的真事，爆料的人肯定了解我进圈后的生活状况，必然是我们影乐公司内部人的出卖。再有嘛，就是我的直觉，朱茜茜她对我有莫名的恶意。”

“际华娱乐与影乐公司是竞争关系，它力捧的方紫子，又和朱茜茜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按常理推断，确实没理由帮朱茜茜诬陷你。”

远处，导演举起喇叭召集大家过来演戏，按安排，这一天要分成三组拍摄，副导演指挥萧唐和杨桃芊的戏份，总导演负责朱茜茜与黄一瀚，萧染白则要去另一组和武指拍打戏部分。

萧唐在离开后忽然跑回来对萧染白认真说：“本不该在人背后议论，但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这个情况——朱茜茜每天早晨上妆前都会在房间里拉上窗帘独处一段时间，等出来后，她皮肤的光泽和颜色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微妙变化？萧染白认真回忆……浮现在回忆里的全是朱茜茜五颜六色的各式妆容，也不知道萧唐是怎么透过厚厚的粉底和修容高光腮红看出朱茜茜的皮肤状况。

不过萧唐那么聪明，她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