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流云慢转云积了薄薄的一层,不久之后又慢慢散开,一如人的来去,日升日落,流水翻转,都是奇异而又无可避免之事。
妖帝新婚之后的三日,应是休沐。
扶修这日起的时辰一如往常。平日里习惯的时辰,一日两日是做不了改动的。
睁眼瞧着身边多出的小丫头,说不出的柔软酥麻之感。一夜之间就真是换了个身份,往后该给她什么,扶修这一瞬忽得更明白了。
尽力放轻了脚步下了床榻,又将红帐拉得紧实了些。
时辰还早,可让乐谙再好好的再睡上一会子,待过些时候再唤她起来也不迟。
未免吵到乐谙安睡,扶修自顾的套了中衣外袍,理齐整了发髻,掀了珠帘儿出去了,未叫婢子们进来伺候。
他这晨起是得去近处的练功房走上一遭。自睁眼开始,胸口那股子蕴气儿就有压不住的势头了,胸口翻涌几回,在响秋殿的寝殿内那会子,他还可以自身的灵力压制片刻。真当穿戴齐整出来之后,已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了。
王儒说的不错,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定是有不可行之处的。或所付出的代价极大,或存有的后遗之症极大。
他现今的状况,想来就是其中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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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后,自练功房出,扶修这脸色可见的灰败了一层,加之晨间没有好好叫婢子理过衣冠,发髻散下不少。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面色不好,是要被瞧见的。
后紧着时间,进了千机殿的暖阁,召了婢子重新梳洗了一番。正了正精神,才敢回转响秋殿去唤乐谙起床。
王儒出妖王都的车架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此事唤她起来,应该正当合适。
响秋殿内,崔姨已经预备好的早膳端上了桌,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寝殿去将乐谙唤醒。妖帝早间出去之时,崔姨是瞧见了的,
扶修这会儿外间过来,见崔姨布菜,轻声道:“朕去叫她起来用膳。”
崔姨“唔”的一声,即刻道:“老奴同陛下一道儿进去罢。”
转身回头看了眼崔姨,扶修也没有问她为何,只想多一人伺候也可,便松了口道:“可。”
......
崔姨考量的东西多,之后乐谙的晨吐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妖帝哪见过乐谙这般的样子,眼见的惊着了,手忙脚乱的随着崔姨一块扶了扶乐谙,轻轻拍了她的后背,脸上当真不大好看。
乐谙这干呕一下接着一下的,面色浑然变得煞白,叫人干看着实在心焦。
妖帝急得直直跺脚,朝外吼道:“愣着做什么!去叫宫医滚过来!”
崔姨忙着拿干净的绢布和水,这清水刚送到乐谙嘴边,便见着乐谙扯了扯她的衣衫袖子。
崔姨这就懂了她的意思,忙道:“陛下,不必召宫医来的。娘娘这是孕吐,治不了......”
许是扶修第一次见到乐谙这副模样的缘故,惊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半晌也没缓过劲儿来。听了尚嬷嬷的话,堪堪点了几下头,回到榻边去瞧乐谙的身子。
乐谙半边身子借了他的力,半靠着他粗喘着气儿。
“怎么样了谙谙,身子可还要紧?”
乐谙摇头。这事早早便是家常便饭了,几乎每日都要来个一两回的,还真犯不上去请宫医来瞧。崔姨知晓这事,是因着特意同神君府上伺候的婢子们问过了,扶修不知也是在正常不过。
“无妨,现在什么时辰了?他走了么?”
缓过一些时刻,她的面色好上了许多,不想先前那样的煞白一片,扶修这才放心一些。点头道:“来得及,当真着身子,朕叫人过来伺候洗漱罢。”
......
车驾慢行,行至妖王宫侧门处停下。
王儒长指掀了车架的门帘儿,跨了个步子从车里出来。纵使双腿踏在地上还有些软绵,可与终日坐在木轮椅上也是不可比的。
禁术之法于他而言百害一利,唯一一处有利的地方,便是是如回光返照的好身子罢。
做了中间将药物灵石引入扶修体内的引子,身体自然日趋的破败。这满打满算也还有近半个月的日子好活,可让乐谙生产时更为安稳些,也算不得吃亏了。
宫门口等了一刻钟,扶修二人便来了。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好,云是高的飘移的也快,可惜就是没有见阳光,缺了些暖意。
“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眼前人一袭青衫依旧的风度翩然,不似尘世之人。扶修蹙眉,是不解,昨日里还是半残的双足,他今日怎的就恢复如初了?
不容多想,只见乐谙上前一步,问道:“王大人今日就要离开么?本宫还没有好好答谢大人......”
别离之事,万万千千人弯弯曲曲道儿,哪一处不是别离。人之常情,就是不喜这样的事发生罢。
“是娘娘。下臣今日是来向陛下与娘娘辞行的...下臣有些想念故乡,妖界是好,可终归不是故乡。”
......
乐谙大致也知晓一些。王儒心中,他在妖界再久许是也觉得是客居罢。
“王大人既然心念故乡,本宫在此也不回多加阻拦。只是,来日若有难处,大人尽管回来。有陛下与本宫在定不会委屈了大人。”乐谙言罢,侧目唤了一声,“幸微,将东西拿来罢。”
包袱小瓒所容不多,银票若干,大氅一件,也无外物。
亲手递了给他,乐谙道:“大人的恩情乐谙心知,愿大人往后安平和乐事事顺遂。”
身后马车等候多时,马鸣低声嘶吼仿似是最后的声响。王儒笑得眯了眼儿。她今日总算是没有在避着自己,接过的这个包袱,大概就是他此生所求罢。
宫门口的风也不小,他静静瞧了眼前的乐谙,忽得又是心疼起来。身怀有孕的女子,不该就站在这处吹风的,身子本就羸弱,着了风寒可非是雪上加霜么。
还是他自己太过自私了些,只顾着见她最后一面儿,没有细细为她身子考虑。
这般一想,出口的话又变了。
王儒垂眸,笑道:“时辰不早了,下臣在此向陛下与娘娘告辞......娘娘往后须得珍重自己,您是个有福气之人,定可,定可与陛下长久恩爱,如此日复一日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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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渐行,出了妖王都这处地方,侧过窗子,目光后去,王儒转头瞧妖王都的外墙。城墙是厚是实,亦是牵绊与隔断,如此一生,他便就要过完了。
庸庸碌碌的一辈子,是祖上所求。人间六道年岁已远,见过人心不古,见过兔死狗烹,见过一切穷凶极恶,就是没有见过似她那般美好的。
这就愿意尽力将她守着护着,直到这少得可怜的寿数尽了,再去过下辈子。
这辈子守到这儿了,这就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2019终于要过去了。这一年辛苦了,明年还要一样可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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