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的撵轿在响秋殿外的宫巷内候了许久。今日的撵轿也作大红色的喜气装扮,应景应时。
扶了乐谙过去坐好,自己也行至前头的撵轿上坐了,吩咐侍下:“起罢。行路慢一些,当心颠簸。”
侍下应道:“是,陛下。”
这话妖帝不言,他们也自当当心侍奉。结合周遭种种迹象而言,妖帝陛下在无人时许是个独一无二的霸主子,可一旦同妖后娘娘在一处时,可就算不得是个说什么都算数的了。
这话倒是没什么不敬的意思。只是这宫里的言语传的也快,妖帝一举一动又是丝毫不加掩饰节制的,活脱脱一个乖顺听话的好夫君的样板子。这般好的话题哪里逃得过众宫婢内侍之口呢.......
有这位妖后娘娘在,这宫里往后怕是要变天了。
到千机殿的路程因行路慢些,耽搁了不少。
扶修不急,旁人也随着都不作声,二人姗姗来迟之时,众大臣已经候了有些时候了。
做足了规矩的礼数,朝下正正的跪拜了三回,高呼二人万岁之语,继而礼毕。
扶修道:“今夜是朕的大日子,亦是妖界的大日子。自今日始,朕已有妻......”低头望了几眼乐谙的腹部,眼神真可谓是柔的能滴得出水来。
扶修顿了顿,微微眯起了一双桃花眼,后道:“朕已有妻,亦有子。朕的前半生众卿家一直瞧着朕,是不如先帝那般可使妖界强大到令人畏惧,可朕做这个妖帝的位置也未有一日忘记初衷。朕虽不如先帝,但也可让旁的不敢随意欺辱妖界。”
“如今,朕已有了皇后。万事朕一向以先帝马首是瞻,如今在后宫之事上也是一样。”
先帝胥商,娶后为天界二公主齐婵,育有一子。先帝这辈子,一生只娶一妻,这一事五界该是无人不知的。
“朕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朕的后宫会同先帝一样,唯有皇后一人。众卿家可有别话?”
......
下坐隐有窃窃之语,声响却是不大的,不足以传到上位的耳朵里。
扶修这身子站的笔直之姿,对下之言,不过漠视而已。时而任着眼神瞟了几眼下位,待被察觉之时又堪堪收回,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意思。
方才说出的那话,全是真心。
心知乐谙在一旁许也是一时难以消化的,可这今日之言不是戏言,不是空话,是他愿意给她一世的安心安稳。
乐谙这憨货,自小就是自己看顾着长大,有多少没心思他是知道的,有多少细细的心思他也是知晓的。
她的心思不足以和那些个有心计城府的女子周旋,却足以让她一人在被窝子里胡思乱想到地老天荒去。他不愿意见她如此,便想个法子,以绝后患罢。
耳边小声传来她的声音,“陛下......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这才第一日,她进宫的第一日。破了这么多的规矩不说,扶修这一番话,更是绝了往后贵女入宫的门路,于私于政都是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先帝在世之时,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却也没有明言过此事。
扶修走得离她近了些,揽过她的小身子,将大氅当众理了一理,笑得憨气:“谙谙,这是朕许诺于你的,君无戏言。”
“朕之前说过,要予你一隅安心之地,往后这宫中便是。朕也说过要给你名分,如今这后位就是。朕的身边一贯就没有人陪着,你愿意到朕的身边来,朕很高兴......”
前处的六百年风雨,小小妖帝都是一人渡过。百年孤独,是由她化解的。哪怕现下他的身份实际远远配不上乐谙,只得以其他法子多多补偿她,叫她不至于后悔嫁给自己。
“朕除了为了让你安心,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这样,朕才能一心一意守着你,陪着你们。”
......
这话像是私话。三言两语也便让下坐知晓了,新后原先根本不知此事,此事此话乃是妖帝自己所决。
宴上静的可以,偶尔三两之风惶惶而过,在也就没有别的响动了。他们二人叙话之间,下坐连窃窃私语的声响都散了去,可谓一一都竖起耳朵听着二人一言一语的来往。
大臣们又不是痴傻的,即便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能注意到新后的肚子,这在妖帝帮衬着理大氅时刻也该瞧清楚了。
这也就明白了妖帝方才那句“朕已有妻,亦有子”的意思了。
新后肚子里那位也就是妖界的嫡长,难怪这妖帝费尽心思讨着新后开心,为此还不惜捧出先帝来......
几番无声,下坐皆是各有各的算盘。人人寻求富贵,到了这个时候却也是不会再去做那些个富贵险中求的冒险之举了。妖帝揽政,无人可以撼动,加之新后母家的后助,当真是不可制止的。
既然这事情是如板上钉钉,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新后,也可讨个欢喜的脸面,后头也可好过一些不是。
如此,便有了第一个跨步上前之人。这人乐谙还是个相熟,曾是她的授业恩师的,焦佷。
敛了眉,勾了体统的笑,他便道:“帝后和睦乃是难求的幸事,陛下此意,臣等哪有胡话可驳。今日是帝后成婚之日,那臣便先祝帝后恩爱和睦,往后年年,如是如一!”
焦佷前头替妖帝办事是得了不少好处的,令还如愿得了朝中的一席卿位,不日倒是有超过其父的势头。是个审时度势巧言善辩的,小聪明有一些,坏心却是没有。
扶修也笑,眼神来往之间,好似又定下了些旁的恩典。
焦佷踏出这一步,妖帝总不至于叫他吃亏。
......
*
此事一定,宴起。
几杯薄酒下肚,扶修这身上泛了热意起来。
转头再看乐谙。她饮不得酒水,最好是连茶水也不碰,手捧一杯温水小心的抿着。
红唇微微靠近杯沿,与玉色的杯沿慢慢贴近了,直至触了上去。口脂上的红色随着乐谙饮下茶水的动作,留了些颜色在上头。待她的双唇离了那被子,扶修却是视线紧盯着那只杯盏瞧了许久。
嗯......
也不知那上头的口脂是个什么味道,会否同她一样的香甜......
视线上移,顺着乐谙的凝脂的玉手向上瞧,扶修依稀觉着自己许是有些醉了。脑中拂过的画面已经不再单纯,事事倒回,回到那日的夜里。
乐谙的每一个样子他都清清楚楚的记下了。
红的,白的,滑的,湿的......
闭了闭眼儿,使了些劲儿晃了脑袋。默默然想着想着,他这心头升起些不大舒服的感觉,连带身上某处一并热了起来。
暗骂了自己几句流氓混蛋不严脸面,他惶惶然将视线从乐谙身上移开,复又灌下了几杯酒。
风再大也吹不散身上的那股子燥热了,相反,这火气正是“春风吹又生”的映照,磨得他愈发口干舌燥。
......
时不时偏头便可瞧见的可人儿,这时可是个看得碰不得的花花瓶子。再看,再看辛苦的也是他自个儿。
咽下了口水,他忍了忍不该有的男人念头,转身唤了幸微过来,“扶皇后下去休息罢,免得着了凉。一路上叫撵轿的步子放得轻些,注意着她的身子。”
乐谙的眼儿还是迷蒙的。这宴会实在无聊的很,白日里她许是累着了,加之孕中嗜睡的很,此番就快要去梦见周公了......
毫不知觉的,她起了身子,贴着扶修的身子便过去了。
一贯是个黏人的性子,怎么也是改不掉的。娇娇的贴上来,又够不着他的耳朵,便就使了力气扯了扯。
扶修吓得半蹲了下来,将耳朵送到她的面前。
......
她本没有坏心思,瞧着他这遭微微发红的耳朵,忽得就起了旁的心思。
身子趴得过去了些,呼着温热的气,张了樱唇小口,贝齿直直将他的耳垂含进了口中......
“嗯......”
扶修一朝的血气上涌,不多时竟憋得满面通红,口中难耐的发出了不该有的声响。
乐谙逗弄完之后,又作一副不知事的无辜模样,在他耳边轻轻道着:“那,妾身回去等着陛下。陛下记着少饮酒,一会儿先去沐浴,妾身和孩子不喜那味道的。”
半晌,扶修这才可憋出一句,“嗯,去罢。”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
新后人这一走,妖帝真似变了个模样。未几,伸手解了外袍的身扣,扯了几把自个儿的衣衫领子,仿佛热极的模样。
眼神视线却是不在自己身上的,如狼似虎的盯着皇后案几上的那只杯盏。
没能犹豫多久,扶修兀自起了身,走了几步去到那案前,将那只杯盏抓在手中带回了自个儿的位置。
乐谙红艳艳的口脂还余在上头,杯盏中盛装的温水已失了温度。
正好。扶修心道。
薄唇在留有口脂的那处杯沿,严丝合缝的贴上了。
喉结上下几回,饮尽了杯中的凉水。
“嗯......也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妖精真的磨人,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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