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既而将口中的嘤嘤泣声也硬生生压下。
至于他口中有无欺负一事,他倒是半点儿的自觉也没有。
这样子了,还算不得欺负么……
夜间这风大的,将她额前碎发赶得四散。原就披散着长发,预备着等一等他,而后就寝,一头青丝只随意一挽。现在也已散得一干二净了。
她一女子,这般狼狈被妖帝一把扛于身上,当真半点儿颜面也没有了。妖帝好似也没了前头日子里体贴温柔的模样了,今日的他,实实在在的将她骇了一回。
乐谙哪单单是委屈。他今日咄咄逼人的样子,她都还未开口做何解释,他便始咬牙切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一时不查,整个身子便腾空了。
......
一路至响秋殿寝殿内,妖帝便将她放下。由着她退了几个大步,背部贴着墙站了。
自个儿从小带大的娃娃,她一闭眼一睁眼,他都知晓她要些什么,想做什么。乐谙如此,倒像是真的惧怕了自己。
扶修深叹一气,端起一旁凉头的茶饮下了几口,“啪嗒”一声将茶杯放得极响。预料着乐谙小身子该是会猛然一颤。
随后再抬了明亮星眸瞧她。
乐谙背抵着了后墙,身子确是有一颤。却不过瞬时,散乱下来的黑发垂着遮了大半张脸,身子失了气力,慢慢贴了墙面儿滑下来,半蹲在那处。
他那时火气也太大了些,一步一步走得快又踏得结实,小肚子压着他宽瘦肩膀,受罪的只得是她了。
这会子,她这腹上阵阵的抽疼,贴着后墙,蜷着倒觉好些。
......
寝殿内什么都未有变过,该空着的地方依旧是空着,有一处的东西却是慢慢多了起来。她许久未进到这里,不知妖帝已替她存了许多好玩意儿,尚嬷嬷她们整理物件儿的时候,也不多问。
明眼的都该是知晓,黑礁榻旁边这处位置实际是为谁而留。
扶修抬了眸子前去瞧乐谙那处状况。这一瞧,眼见了心肝肝便被戳了一遭,闷闷异常。
他有些急,一个箭步过去,低低蹲下扶了她的身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给朕看看。”
长指微凉,慢拂开她小脸前发丝。
如此,白白的一张小脸便现在他眼前了。面色有些差,这樱唇也无甚血色,两弯淡眉蹙的紧,瞧着揪心。
扶修不久前才知,自己是个没骨气的,一遇着她不舒坦的时候,自个儿是半点风度骨气都可不要的,巴巴的便去哄。
今日也是一样。扶修这就压了嗓子的声音,柔声柔气的开始哄了,“不蹲着了,朕扶着你去榻上休息一会,好不好?”
后头几字的尾音,都柔得成气声了。
乐谙嘤嘤的多望了他一会子,口中好容易吐出几个字,“我都同你说了,疼的啊.....”
那般大方体贴的样子她是不愿做了,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何况是受了委屈。转眼,举动间眼眸处溢出的神思,全是在责怪他的。
扶修又哄了一阵儿。奈何乐谙这会儿听不见旁的话,深觉自己便是五界中天抛地弃的小可怜,唯一的主儿家人又凶的要死,往后也莫得盼头了。
可这心头想的是一回事儿,身上动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将泣未泣的泪珠子半挂在微红的眼眶子里,右臂软哒哒的便挂上扶修的脖颈,变扭又可怜:“你不抱我的么?”
扶修一时语塞:“......”
抱的,哪能不抱呢!
他的手臂可算得上有力,将她右手复又在自己脖颈上环得更紧一些后,一手扶了乐谙的腰身,一手自她双腿下穿过,瞬时便将人“捞”进自个儿怀中。
*
疾步走过,至了床沿。
窗棂外月色朗朗,似水华泛波纹,似草木逢春风,难得的悸荡浮沉起来。外间是有风的,刮得树木的桠枝摇曳,余下树影三两,晃荡的厉害。
纵使外间月华似水,树影斑驳好看,扶修也没那余力去瞥上一眼儿。
怀抱着又娇又软口中嘤嘤的小丫头,可还有心去想别的?只是那样几步的路,到黑礁榻前,他这副身子早已热了。
垂下眼去,正可看着小丫头发顶,一点点儿的鼻尖,白玉青葱的手腕子。喉头一动,咽下了些不堪言说的欲/念。
小丫头生的俏丽好看,越是长大了越是如此。再细想想,她如今也到了二八以上,人界许人家出嫁的年纪,可嫁人了。
妖界没有及笄礼一事。多是因着妖界众族类寿数不同,成年的年纪也是大不相同,无法定下。都是各自族中安排成礼的。
连月来的诸多乱事,接踵而来,另还需时刻部署更为重要的大事。乐谙的及笄礼,他都未有余力替她好好安排操办过。
来日,定要补上的,。
......
扶修这还未有来得及问过,有关王儒夜入响秋殿与她私会一事。单见她身子不舒坦,听了软软的几声埋怨,那席卷了周身的滔天怒气,一时间也消弭殆尽了。
乐谙窝在榻上,自顾的裹了他的锦被在身,动作也属是熟稔。
扶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朕派人去召宫医来......”
宫医两个字一脱口,眼见的乐谙面色又变了几分,试探几次去瞧他的眸子,后又躲了去。讷讷的咬了自己一片儿唇瓣。是怕他登时发作起来,脸上怯怯的神色复又钻出来作祟。
两两相视,终是色变。扶修剑眉默默蹙了许久,倒是想罚她凶她来着,奈何她今日身子不爽。他一堂堂帝王,总不至于在这时候同她计较什么。
心头那口气返上来,却不是那样容易消去的。可幸外间儿廊下风大,正巧可去醒醒神。
扶修鼻子中哼出一气儿,甩了袍子便要出去。
乐谙一抬脑袋,扬起发丝几许,急道:“陛下!”
弃下自个儿身上那团子春卷似的锦被,快步以膝盖做足,几步过去环着抱了他腰身,“莫走啊,阿修......我可同你解释的,我与他并非你瞧见的那番样子。”
......
扶修未转身时,脑中闪过许多。连同乐谙口中所言的“那番样子”,一齐想了一圈儿。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此前言说的,让那个王儒照料好乐谙的身子,是否是对的事。妖帝身居高位不错,是有许多事情容易瞧不见。
但也不是个瞎子。
乐谙来癸水那日,是何缘由回许她一人拄着紫木杖出来,又是何人抱了她回响秋殿的,他心头皆是清楚。
是幸雨幸微二人带乐谙出去,是王儒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一路抱回来的。这样久不去追究,不是因他心慈人善。
为的也不过是乐谙心头能安,往后也可痛痛快快罢了。小丫头一贯的好心肠,若见他们一一受了罚,必是存有一不解之心结的。
心结不易结。倒不如就装作不知,随她开心。对于王儒,他可不是不在意。
......
而后王儒也像是个守规矩的,隔了一个多月未曾出现在响秋殿。
扶修思及此,竟也恍然觉着自个儿委屈。何苦闷声闷气的吞下一肚子不甘愿,将王儒又机会将她抱回响秋殿一事,全责怪在自己身上,
分明君是君,臣是臣,他合该掌控一切的。
乐谙说完了那句莫走,正要解释,竟是一事语塞,半晌的呆愣。前一日夜里,她才应了扶修,不掺和朝堂政事,不去管其余那两郡阁的贵人,一切皆交与他来办的。
一夜过后,她就食了言。
憋了又憋,不消多时倒是滚出一句别的来。
她言:“阿修,你别走了......你就再疼疼我,这事儿我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扶修也就转过了身,咬了牙,满面儿的委屈,嘶哑道:“你!你怎的就不知道疼疼朕呢......”
他这下半辈子的祈望都在她这处儿了。失望,心悸,委屈,难过都快包满了心了。可叹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是半点儿也不知,半点儿的反应也没有。
双目而视,他眼底便始泛了泪光子出来,打了几旋的转,隐隐的还在眼眶子里。
*
他那句话突如其来,直叫乐谙一怔。她如今是半跪的姿势,挺直了身板也不过到他胸口那地方,仰着头方能瞧清楚他眼底的东西。
是晶莹的,无暇的;是热的,起伏的;亦是委屈的,失望的。随着时间漫流,朝夕之忆,充斥在一块儿,便冲散了她一整颗心。
不自觉的,脑子一片空白懵懵然,双手复又软软绵绵的挂上了他脖颈。
下巴双唇顷刻便在咫尺之间,乐谙呼出之气混着媚态天然。樱唇堪堪碰上扶修脖子的喉结,他倾全身之力紧绷着的那根弦儿,登时便断了。
喉结一动一沉,扶修一双手立时霸道起来,按了乐谙在榻上,薄唇一瞬夺了她的呼吸。他与她,一是炙热如火一是婉婉似水,口口相吻情致缠绵。下头躺了胡乱散开的锦被,她一头青丝亦是散在其上,绵绵绕绕的,乱来满宫的规矩。
何是规矩,何是名分,有些时刻就是这般重要。
待他双目猩红,咬牙忍了所有,离了她的唇。
乐谙一副出水芙蓉的媚模样,水眸几下张阖,眼前模糊了大半儿,胸口起伏的厉害,身子早早的软作了一滩柔水。
施施然伸了藕白的小臂,勾了他,含情溢水的眸子将他整个人都瞧了进去。气息微喘之间,她道:“谙谙今夜,便疼疼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一章,明天。如果看不到,就围脖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