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长公主府。
天界与妖界不是一处地界,长公主府这头其上的天儿,正是祥云暖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妖帝与神君解霄一同在雁南阁外站着等了一个大夜。整个长公主府的众人亦是绷着一根弦,整夜的灯火通明,婢子嬷嬷们来来往往配合着忙碌了整个晚间。
昨日还未入夜,天界那头便传了消息过来。
妖帝得了消息那时,前脚方才踏进乡安郡阁的门。
闻倧压低了声音与妖帝说了长公主府来的消息,妖帝当下便变了脸色,同乡安郡阁那位进了郡阁内阁叙话。不久,出了郡阁,交代了闻倧一句,便不管不顾甩了一众的人和事便往天界去了。
乡安郡阁那位主子,倒也看得开。并无多话,自顾自的熄了烛火,闷头睡觉去了。
后头乐谙再来寻他,自是寻不到了。
......
昨个儿酉时刚至,齐嫱倚了贵妃榻,手捧了天宫自家母后差人送来的莲子荷花样儿的红色小肚兜,瞧得仔细。
虽是瞧了许久,却是怎么瞧怎么满意。心道,不愧是天后娘娘的眼光,针脚细密花样儿雅致,是顶好的东西。
“阿霄。”齐嫱唤了声解霄,原是想让他将这些个送来的东西,拿去好好存放起来。却未曾想到,稍稍一迈开腿,腹中便是一紧,撕心裂肺的疼似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疼来得突然,齐嫱反应不及,手中荷花样儿的红色肚兜飘着落在了地上。
好在解霄在外间,微微听闻了长公主的唤声,不消多时便进来了。
*
五界笑谈其一,神君解霄。
解霄神君幼时原是个文文气气的小奶娃子,千岁时拜入文曲星门下,而后便是吟诗作对乐道逍遥一娃子。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帝后长女出生,取名齐嫱。
其后百年,齐嫱便似赖上解霄一般,追着赶着同他一道玩耍。听闻解霄原也嫌弃,不过天长日久倒生出别样的情致来。
一日他便牵了十一二岁模样的长公主,往月老住的满月宫走了一趟。
许是长公主那几日读多了下界的话本子,字字句句不离“威武英勇”四字。便也是嫌弃解霄一介书生模样,毫无男子气概。死活不愿系上他赠的红线。
解霄便急了,质问她为何。
哪知小齐嫱悠悠然道了句,“本宫往后可是要嫁予战神的,哪可同你这逍遥仙拉红线呢!”而后转身便跑了去。
解霄埋头在满月宫宫门口哭了一夜,第二日便收拾了行囊,改投了混元神君门下去了。这便才有了如今战无不胜的天界神君。
还有这算不得秘辛的秘辛:解霄神君在外那叫一个威武英勇,实则是个极其惧内的妻管严。长公主一个蹙眉,都可引得他琢磨半晌。
......
长公主此番有孕,遭了不少的罪。长公主生产前,解霄便心思忐忑,虽说天后娘娘已将大半的事情安排周全,但不怕别的,就怕自家妻子再出什么事情。
齐嫱腹中的孩子一经发动,解霄抱了人进了雁南阁,而后便有宋宋带了天界的接生姥姥们过来。
他一开始便就不愿意退出雁南阁去,在床榻一旁站着急得冒汗。旁人劝了也无用。
最后还是齐嫱忍了腹中那疼,平了平呼吸,同他笑道:“你听话一些,先出去罢。你,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
众人实际做事,十分的有条不紊,只是解霄关心则乱,急得不行。出了雁南阁竟还派人去妖界通知了扶修过来,一同在外头守着。
*
天色擦亮,旭日东升,二人在外头也就等了一夜之久。外间还有雾气,弥弥了远处,后头小山丘隐去了山头,余下一半可见之处。
经了一夜,雁南阁内里齐嫱传来的声音渐为嘶哑。一声声如利剑刺耳,听得人心头打鼓,脑子发慌。
扶修索性闭了眼,妄图使得自己平心静气一些。谁知闭了眼,便是自小到大同长公主在一块相处的记忆,毫不留情的涌将出来。他自出生的第二日起,就是齐嫱来妖界照料的。
后扶修满月便继了妖帝的位子。那时她还未成婚,也便天界妖界两头辗转,其中辛劳可想而知。
齐嫱貌美,往返两界之间,也曾引得不少的桃花债,受了不少轻佻之言。
她于扶修,是极重要的人。
睁眼间,再看解霄。堂堂战神,如今捏紧了双拳,蹲在一边儿地上,只垂头盯着脚下瞧,到也不知再瞧些什么。
扶修走近,是以才惊觉解霄浑身抖得厉害,七尺男儿竟也让他瞧出了心头恐惧。
他虽是不喜与人多费唇舌,如今也忍不住安慰了一句,“神君莫要太过忧心了,长公主必不会有事的。”
解霄胡乱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抬头时扶修才知,他已蹲着默默然滚了泪珠子出来。
他道:“我自是知道公主不会有事,我这是心疼的紧。她自小在天宫娇生惯养的,不曾吃过什么苦,此番,此番......罢了,你还不懂的。”
“......”
扶修别开脸去。他不会懂解霄此刻的心思,可也是极忧心的,也盼着齐嫱腹中那位小祖宗快些出来。
*
临近辰时,旭日已升,暖阳撒下。退散了雾气,可眼见青山全貌,上头葱郁绿色,十分洗眼。
雁南阁内,有女初生,生得白嫩香甜,取名念白。
扶修去了一旁雍华阁,见了这位小妹。因着才出生的缘故,不足半只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红皱。可也让人瞧着欢喜。
念白在娘胎就存有十足十的好气运,出生便是随了母亲,真身乃是神族白龙。往后可免了一场飞升的雷劫。
他昨夜来得匆忙,也未来得及准备礼物,如今倒显得草率局促了。只得一个月后,念白过满月时再送过来了。
长公主刚生产完,这段时日也需静养,自是不可能同他见面的。
扶修便同解霄告了辞,预备着回妖界去。他来时一人未带,回去也方便。
自己一整夜未回去,也不知自家那位有没有耍性子,昨夜可睡得好?
还有乡安郡阁的那位,昨夜答应的事是否做到了,现下又是否安分呢。
*
妖界这会子雨下的大,扶修此番回来的时机正好,在雨中淋了个舒爽。
连术法也未来得及使,雨便劈头盖脸下来了。
纵使气质不存,但却是威严犹在。外袍被雨水淋透了,带着一身雨水便回去了响秋殿。
天可怜见的,一进殿门三两宫婢瞧见他,便浑身打了个激灵,呆怔在原处不动作了。
是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这副模样,太过惊喜了罢!
“怎么?这是都不认得朕了?”他这还在雨幕里淋着呢,响秋殿的宫人倒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的么。
平地惊雷。
那三两宫婢弃了手头做事的物件儿,慌忙行了礼,“参见陛下!”
扶修摆手:“罢了,小殿下呢...?”
其中一人道:“小殿下......小殿下在里面。”
“嗯,朕进去瞧瞧。”
......
早间,鲁嬷嬷煮了枸杞枣汤,端进来喂了乐谙一碗。
乐谙这腹痛醒时原是好了些的。只是面色发白,憔悴的不成样子。
过了那么些时间,待鲁嬷嬷来时,肚子又开始发起痛来。喝了枣汤,整个人便蜷作一团,小小的一个缩进锦被中。
鲁嬷嬷心疼的紧,心中料定是昨夜出去受的寒气。
这第一遭便这般受苦,往后还如何养的回来。而后急派了人去宫医阁,召宫医了来看诊。
宫医阁那头负责响秋殿这位的,一直便是宫医王儒。今日派人去请时,王儒却是面色不改,扯起慌来。推却了差事,说是身体不适,正要告假回去。
他心头是明镜儿似的,小殿下已不是小孩子了。男女之情上,只可有陛下一个。
昨夜的事已是犯了忌讳,他做事一向谨慎,实是再无理由去撞这南墙。害了自己,也害了那位。
......
风大雨大,宫巷又长。响秋殿去请的宫医还未到,妖帝倒是先到了。
一身紫色常服浸了水,颜色变得紫黑。长发湿漉漉贴着,外间那样大的风,亦没能吹起它们。
尚嬷嬷出来差点没笑出声儿来。敛了惊诧的目光,捂着嘴笑道:“老奴参见陛下。”
“她呢?”一抚自己的衣袍宽袖,摸下一手的水来。扶修甩了甩手中的水,开门见山便问。
一日未见,他挂念的紧。
“殿下在寝殿呢。”尚嬷嬷答了话。
扶修挽了袖子,便要进去,又被尚嬷嬷与崔姨拦了。
“陛下这会子回来淋了雨,先换了衣裳再进去罢。”
扶修一笑,“不必了,朕身子好得很。”
尚嬷嬷又拦,“可不是为了陛下,是为了咱们小殿下。殿下这阵子可受不得凉。”
依着殿下那性子,见着陛下必会粘着上去,那还管陛下身上干的还是湿的。
“为何?她病了?!”
昨夜妖王都的风雨大,他不禁去想,或否是宫婢忘记了关窗子,使她着了寒。
尚嬷嬷走近,声音微小,“陛下昨夜走的急,正巧与小殿下错过了。”
“殿下昨夜来了癸水,疼了好一阵儿,这会儿睡着呢,可受不得寒气。”
扶修面上的表情渐渐淡下来,而后重重的叹了声。
他站着出了神。
这些日子,每每都是这样。她还是个蛋时,被宫婢差点摔碎时他不在;得了公仪涪的妖丹,化不开时发高热时,他亦不在。
如今,她长大了。
自己呢,还是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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