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谙这回显得扭捏的很,“不是她们同我说的。”
是我自己偷听来的。
扶修剑眉蹙起良久,问道:“那是从何处得知的?”
乐谙心道:听陛下如此说来,她是个废物瘫子的事,就是真的了。
那是从何处听来的还有什么要紧呢。
心头苦涩,她抿着小嘴半晌也不出声。
阿佐安置好软榻便下去了。扶修抱了她坐在软榻上,一处的无言。
她是知晓,陛下在等她同他说实话。只是,这实话说起来,她是会很难过的。
妖帝陛下脸色本就深沉,等了好久也未从她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脸色慢慢沉的难看起来。
“朕前头是如何同你说的,你都忘了?朕问了话,你须得实话实说!”
“如若不然,便搬去偏殿住去。”他也有自己的思量,用这事激一激她,能知晓些真话。
他也一贯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好声好气的去哄已是万难的事了。
乐谙这憨货若是再由着她来,怕是要出些不必要的事。
好在她抠了抠自己姣好的小脸,便吞吐道:“是不她们同我说的,是我自己偷听来的,还不成嘛......”
这话惹得他眯了眯眼。
这话中的意思,同他先前猜测的如出一辙。在乐谙口中不过是转了个弯儿罢了,并无实质不同。
那帮宫婢的胆子,着实是大了一些。
“可还记得,是偷听谁讲的?”她受了委屈,自己总得为她讨点回来的。
怎奈她丝毫不记得,摇了摇脑袋,垂了头。
这丧气样儿,与他这样矜贵的帝王,简直太不相配!
......
“好了。真想不起来也就罢了。”
“只是,你须得记着,你身在这妖王宫,是除了朕之外最大的主子。无需去怕那些嚼舌根的婢子们,受了什么气,发出来便是了。左右朕还健在,凡事会为你做主。”
他一口气说上了这样多的话,也不知道这小憨货听进去了没有。
乐谙这头依旧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就算是知晓了。
“......”
她这副样子,难得的,扶修一声叹气。
心头那股子愿她硬气起来的祈望,生生被压了下去。养孩子的不易,他这会儿真真的有感了。
若说她害怕,也不知是在害怕些什么。他这妖帝在健在呢,还有人敢在宫里欺负她不成?
想想该是因着这条短尾,妄自菲薄了起来罢。
这也怨不得她。她不知今朝过去,她便有腿了。往后,不仅与常人无异,还可得那公仪涪半辈子的修为。
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都难得的东西。
......
将乐谙从自己身上抱下,侧躺与软榻之上。
“谙谙,朕说过能让你好起来,你可是不信?”扶修转头,又点上了几点烛火。
小丫头眼底晦暗。
“嗯......既都说了治不好的,大家都知晓,陛下又何必如此骗我呢?”她又不傻,是知晓真假的。
“朕不曾骗你。今日不曾,往后也不会。”
“哦。”
“......”
言语之中也好,眼神之间也罢。她不过就是不愿意信他能治好她毫无知觉的下半身。
等治好了她的身子。拨云见日之下,她总归得同自己说上几句,她错怪了自己,才是。
而他,可发发善心,原谅这憨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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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了,扶修将她裹上厚厚一层毯子抱出练功房。
毯子包裹之下,她的那双腿刚成形不久,不可受了寒气。
轿撵是吩咐了阿佐前去准备的,一早便在外头候着了。
施展书法为她融丹时,她须得睡着。是以,一直到此时还是睡得浑浑噩噩。早知便不让她睡先前那一个时辰的午觉了。
今晚怕是就不得消停了。
这一想起晚间,扶修便觉得头疼。
今日可容她高兴高兴,明天定要她晚间早睡早上早起。
内侍替二人轻掀开轿撵的帷布,一路轻手轻脚回了响秋殿。
他是一贯的不喜雨季,这晚秋的雨季尤甚。天气转凉乃是四季变迁,天下轮回,他无力去改变什么。
不喜就是不喜。
但这在今日,乘在轿撵上瞧着片片红磷花,细雨之间摇曳生姿,一股子媚态横生,也是极美的。
小丫头醒来了,想来也会喜欢这处的风光。瞧着这处的花好看,许是还会摘下一两朵,捧在手心把玩着。
她若是喜欢,也由着她摘去好了。母后不会如此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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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秋殿外自有人相迎。
妖帝倒似不曾见人,自顾自的抱了怀里的乐谙进了内殿。
他本是心情极好,见到这群人,恍然间心头自觉不怎么舒爽。乱嚼舌根的婢子,不必留在这里伺候了。
安置了乐谙进被窝里,反手仔细着替她掖了掖被角。
两位嬷嬷紧随着进来,将妖帝这急急忙忙的样子看了个透。
尚嬷嬷倒还好,只是这鲁嬷嬷,当场的一怔。
当初的那枚破蛋,究竟是个怎样的主儿!陛下也供她如此驱使。
睡了妖帝的黒礁榻,进了书阁那等地方,如今,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么......
扶修自她们身旁走过,鲁嬷嬷算是有了些反应。
“莫要在里头待着,随朕出来。”
“......”
*
外殿就不如内殿了。夜方才擦黑,妖帝忽然的回转,下头的人自他回时便开始忙碌。现在也还未用晚膳。
妖帝召了一众的宫婢回来,一个也不可少,可是头一回的事。
宫婢们排排站定,扶修倒是正眼也没瞧,悠悠然坐上主座上。
阿佐不善研磨那样的精细活儿,扶修也不为难,执起一本名为《朱雀桥》的话本子瞧了起来。
这书倒是言语幽幽,施施然快语轻言,妙趣横生。
凡间那些人原是看的都是这些有意思的东西,极好。可叫阿佐去凡间购上几本,那憨货识得字之后,也会喜欢罢。
尚嬷嬷拂了身子,“陛下,下头的人已齐了,一人未少。”
扶修抬眼,“嗯。都跪下罢。”
......
宫婢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依旧乖顺着跪下。这位陛下,原是连后宫的是都不大管的,基本也都交予了极为心腹内侍与嬷嬷管着,这回像是发难的样子,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主上的旨意,哪容得质疑。
阿佐眼带凌厉,就已足够吓人了。
阿佐瞥了一眼下头,道:“陛下,人都到齐了。”
“那便开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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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帝今日搬了天牢里盘问犯人的那一套出来,套在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宫婢身上。
那套东西用上了,她们也不知道是为何,一头雾水的等着被盘问。
几位实在是受不住了,使了眼色求着两位嬷嬷问上一问。
鲁嬷嬷眼见着也是心惊,哪能用上那样硬实的东西架上这些个婢子脖子上。连她都不知这些小姑娘们是如何得罪了妖帝!
鲁嬷嬷问了问阿佐:“不知道陛下如此,是为何事呢?如此这般恐怕是不妥当的。”
扶修这时也往下看了一眼。
这夹套都还未完全戴在她们的脖子上,他的手段也还未用上半分,哪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这便就沉不住气了?那还真是娇气。
“真不知晓?那朕问你们,何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胡乱毁谤主上?”扶修说话时,声音不大,气势倒是十足十强。
下一瞬间,执在手中的话本子“啪嗒”一声拍在案上!
“她的身子如何如何,也是你们能够多言的!”
他的怒意烧了起来,配着下头一片的死寂,与死亡十分登对。
*
内殿躺着的丫头醒的正是时候。
着手掀了被子,她瞧见了锦被下的双腿。白白嫩嫩滑滑软软,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
一捏便泛起了片片的红,还有......她能感觉到疼了!
不可思议的复又捏了捏两条腿。
疼......当真是疼的!疼的!
......
她真的被治好了么?往后不是个瘫子了?
陛下呢,他在何处?一定是陛下将她治好的,他在哪里?
乐谙这一高兴,脑子空白的一片,直喊叫起来:“陛下......陛下!陛下!”
外间扶修陡然一抖身子。
那憨货这是醒了?
扶修提了袍子下摆,自主座上起来,大踏步向了内殿过去。
门帘之内,乐谙一身颇为精致的小宫装,自脚踝开始,向上掀开。露出的双腿白皙透亮,纤细修长。
勾了嘴角,扶修亦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乐谙见了他,心头的酸酸的感受汹涌而来。
她的陛下,当真没有在欺骗她的。陛下那样大的本事,将她一个瘫子的短尾化做了腿,她亦是同那些宫婢一样的常人了。
她的腿也是知疼知冷的了!
爱哭的性子一朝冲出来,大圆眼蓄满了泪,她哑着声音唤他:“陛下......”
他回了一笑,道:“朕在。”
“我,我有腿了......”
“嗯,朕知道。”此番的一顿折腾也算没有白费,他的心里也算有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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