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道谢:“如此,便多谢四姐了。”
牙牌、骨牌就是牌九,一套牌共有32张牌,由骰子演变而成,但比骰子有趣许多。据《正字通·牌》记载,牙牌,今戏具,俗传宋宣和二年,臣某疏请设牙牌三十二扇,诗点一百二十有七,以按星宿布列之。……高宗时诏如式颁
天下①。
黄四娘边摆开牙牌,边说道:“牌九本是宋徽宗赵佶宫中戏,经宋宣和朝明令颁行天下后,便成为历朝历代众博具之执牛耳者,迅速流传天下,成为众多文人雅士所钟情的戏具,冠以“宣和牌”之雅称,并有瞿佑所作的《宣和牌谱》,供弹唱清玩。牙牌令是闺阁女儿、雅集宴会最受喜爱的消闲方式。”
崔泓点点头道:“宋代词人李清照尤为喜爱之,放舟饮酒时定要与人推牌九,她常填词作曲记录赏玩新鲜博戏。”
黄六郎向来会几十种赌法,此刻也不甘示弱,决心给诸位同窗露一手,便也插话道:“牌九分许多种,最不值钱的牌九仅仅是拿火在长方形的薄木片上烫出花子而已。
市井小民普遍一般用竹、铜等结实耐用的材料制牌九。殷实的人家则用杏木镶嵌牛肋骨制成的骨牌;簪缨门第、皇亲国戚才用得起沉香木镶嵌象牙制成的牙牌。除了牙牌令,还有摸五、定幺、推牌九、打和、卜卦等玩法。”
刚想笑话黄六郎读书正经光研究博戏,但众人定睛一看,黄家的牙牌是象牙制成,象牙近来被猛批有违仁义之道,争议颇多。众人便有些踟蹰。
黄翎竹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黄六郎,忙笑着解释道:“由于象牙来源血腥,在士人多番奔走呼吁之下,如今牌九大多改用玉石、水精、金、银、琉璃制成,但仍称为牙牌。
我手中这套沉香木象牙牙牌实乃祖上传下,家祖游历南疆,路遇百越山民从象冢拉了一车象骨欲换钱,家祖收的象骨中,有风化的碎象牙,便托人制成这套牙牌,并非杀了活象取得。”
众人忙点头表示,既然并非杀生而得,又是年代久远的旧物,那便是一件器具而已。
“宣和牌谱令我头痛,我还是喜欢简简单单的推牌九。”黄六郎跃跃欲试地想改为推牌九。
推牌九毕竟是赌博,并不适合读书人。收到黄四娘求救的眼神后,崔泓开口阻止道:“身为科场学子,博戏便罢了。宣和牌谱倒是可以赏玩。”
长片形的骨牌的牌面看起来像是在骰子六个面中,随机选了两个面,上下拼接在一起。由两个六点拼在一起的牌面,叫“天牌”,两个“幺”拼的叫“地牌”、五点、六点拼的叫“虎头”……牌上圆点的颜色亦如骰子那般,幺、四为红,其余皆黑。
以此类推,这般随机调用骰子两个面,可组成二十一种牌式,其中十一种能凑对的牌式,叫“文牌”,剩下的十种不能成对的是“武牌”,一套牌共三十二张文武牌。
无需介绍太多,其实崔泓在现代就玩过牙牌。牙牌就像长条形的扑克,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有很多衍生种类,比如日本花牌,四川长牌等,既可一张一张凑在手里打出去玩“推牌九”,也可独自摊在桌上玩排列组合,适合孤独的人消闲解闷。
这时有个黄衫小书童子好奇发问:“那超级复杂、有六百扇牌面的诗牌,是不是这牌九的孪生兄弟?”
诗牌六百扇,由纸制成,每扇广六分、厚一分,一面刻字,一面空白。平声、仄声字各三百,每个字一张牌,凑成六百张,其中平声字牌涂红,仄声字牌涂黑。另外还有一张“桩牌”,长度二倍于诗牌,上刻以“诗伯”二字。
诗牌乃四人游戏,执“桩牌”者为“诗伯”。诗伯从六百张诗牌中,任意抽出一张牌,依牌上字的笔画数,自东向西在四人中依次数数,笔画在谁那儿数尽,就从谁那儿开始,依顺序每人各抽一百五十张牌,由持桩牌的诗伯记录每人抽到的字,然后四人再分别根据自己抽到的一百五十个字作诗。
作诗须得根据字意,若抽取的诗牌中,大多是花、草、树、木、鱼、虫之类,则立以咏景写情为题;若牌中多河、山、家、国、君、臣之类,则以托物言志题。
诗不限格式,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均可,各自作完诗后,由诗伯点评,将所有诗作分成上中下三品,若竟有连下品也不如的不入流诗作,会被称为“荒牌”。诗牌亦是博戏,结果按“品”定输赢,上品诗作多者为赢,下品、荒牌多者为负,须得依事先约定之法受罚。
乍一看,诗牌较宣和牌更为文雅,然而由唐宋遗风极盛,诗人爱借诗牌针砭时政,导致时常祸从口出。虽然燕朝并不兴文字狱,也无甚酷刑,最多学宋朝将罪犯流放,但获罪者往往仕途艰难,功名毁于一旦,因此,诗牌早已蒙上一层神秘轻纱,并非可以在殿堂上公开谈论的博戏。
毕竟都是十多岁的少年郎,满座学子并未意识到诗牌的忌讳,只有崔泓,边端起茶盏喝香饮子,边看似不经意地说了句:“诗牌涉觞政,须得谨慎之。”
黄衫小书童子这才反应过来,敛容正色,诚挚地向崔泓拱手致谢。崔泓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婢仆为众人上了新的香引子,又上些烤鹿肉,“我们也要学那书中写的,割腥啖膻联诗么?
黄四娘点点头:“是极。”
崔泓笑道:“四姐怎么不把鹌鹑肉、鸡肉和雪泡梅花酒也一并送上,好叫我等也凑一幅含梅咀雪图。”
众人忙也随声附和:“是啊,四姐,出来雅集吃宴,头一次听说不给酒的,真真儿和书院先生一般严苛。”
黄四娘仍是含笑摇头拒绝:“香煎鹌鹑、梅卤渍鸡肉是有的,雪泡梅花酒却是不可,热乎乎的紫苏香饮子一样能解腻。”
突地,有个约莫十岁的小童,松石学院刚入学的学子,奶声奶气地拱手哀求:“求求你,四姐姐~”
黄四姐佯装严肃道:“如意,快些坐好,四姐姐马上就要开始说牌令了,呆会儿说错了是要挨罚的。”
众人索酒无果,便也丢开话头,边吃酒,边等待黄四娘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