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隐忍的怒意因为病中沙哑的声音而略显中气不足，萧明熠按住抽痛的额头起身，可到底还是没有站稳，大太监晋喜一惊，险些吓得喊出声儿来，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方才还跪在地上的怀远将军已经将陛下扶稳，提起来的心才算是又落了回去，然后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又退回了角落里。

“怎么这么烫？”楚鸿远扶着小皇帝的胳膊，透过云锦常服摸到了小皇帝身上滚烫的温度：“太医怎么说？喝药了没？”

萧明熠反手就要推开楚鸿远，嘴角带出一抹讽刺：“将军的要事已经议完了，还管朕的死活？”

“查你的案子去吧，不敢劳将军费心。”萧明熠一推不动，反倒带累自己一阵眼晕，楚鸿远见状反手揽住了小皇帝，直接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对缩在角落里的大太监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太医！”

“楚鸿远！”蓦地腾空，萧明熠一慌，下意识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放肆！谁准你御前无礼，快将朕放下！”

“事急从权，还望陛下恕罪。”

握紧拳头的萧明熠眨了眨眼睛，别过脸不去看抱着他的人，他有多久没有再主动碰过自己了？萧明熠记不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亲昵的远哥哥再也不会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也不会把他护在怀里教他挽弓，他的记忆中间好像有一个断层，断层之后的楚鸿远对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一副面孔，是威严又神勇的大将军，再也不是他的远哥哥。

鼻头忽然一酸，双手搭在小腹上，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他的小心翼翼，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在宫宴上给楚鸿远下|药，只是万万想不到，一场荒唐的任性，却换来了一个小生命，他是窃喜的，可除了窃喜之外，萧明熠也是慌的。

抱着他的臂膀还如记忆里一般的坚实，可萧明熠却不知道这个臂膀还是不是一如从前般可靠，挨着温暖的胸膛，萧明熠的意识慢慢模糊，好像又回到了庆阳宫，大哥哥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在宫阶上，那么暖。

楚鸿远抱着小皇帝健步如飞，毕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小皇帝烧成这样，说楚鸿远不急，自然是假的。从勤政殿到养心殿的路程可不短，小皇帝坐御撵也得小半个时辰，大将军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把人放在龙床上的时候，小皇帝已经昏睡了过去。

看着一路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晋喜，楚鸿远又问了一遍：“太医呢？怎么还不来？陛下烧成这样，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来了，来了。”晋喜是心里有苦不敢说，领着王太医先给皇上切了脉，然后偷偷给王太医使了个眼色，王太医也跑了一身的汗，见状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陛下是积劳成疾，臣开个方子。”

药很快就煎好，晋喜端着药碗正想上前伺候，就被大将军伸手接了过去：“给我。”

床上的小皇帝脸色苍白，眉头微皱，像是在苦恼着什么事一样，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从前明媚无忧时的样子。积劳成疾，这几个字直接就扎进了楚鸿远的心里，虽是皇帝，可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少年人！

“陛下，陛下，醒醒先把药喝了。”

萧明熠被喊醒的时候，意识还是模糊的，以至于看到楚鸿远时恍然中以为还在从前的庆阳宫：“苦，远哥哥先喝。”

楚鸿远愣住了，床上的萧明熠这会儿也回了神，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他伸手要去接药碗的时候，就见楚鸿远已经端着药碗先喝了一口：“不苦，陛下可以喝药了。”

药不苦，萧明熠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