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下旬。

晏臻准备好一切，与墨无言出发前往天险关。

天险关距离远，他们走的快马，也需要几日才能到。

如今的马能日行百里以上，到达天险关并不会很久，只怕是道路难走的同时，身体也吃不消。

墨无言没有备马车，但马上垫了很厚的软垫，坐在马背上出奇的舒服柔软。

出城的时候，赵公公出城赶来了。

赵公公拦住了马车，拿出陛下圣旨，让晏臻和墨阳留在京城，不能去天险关。

这事情出乎晏臻和墨无言的预料。

天险关至关重要，可却在这关键的时刻，大启帝知道他们要去解决天险关的危难，却阻止了。

“为何？”晏臻不由得问。

赵公公含笑，摇头：“公主，三殿下，陛下的意思老奴也是不知，三殿下和公主若是疑惑，还是进宫亲自问陛下的好。”

是要问的。

晏臻和墨无言当即便调转马头，进宫去了。

御书房里。

大启帝穿着白色长袍，盘腿坐在柔暖的榻上。

“为何？”

大启帝笑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一高一矮，两个孩子都很出色。

大启帝是欣慰的，孩子出色，证明他们做父母的，教养得好。

反观那两个，却让人很是不喜。

“陛下，天险关乃是西南下要塞，若是被破，便会犹如决堤的大坝缺口。陛下，恕晏臻直言，沈家军并不能保卫天险关。”晏臻说道。

晏臻说得直白。

大启帝面上的笑容消散，手里的册子扔在桌面上，冷冷看着她。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吗？”他说道。

“父帝，臻儿不是这个意思。”墨无言看大启帝不开心，开口说道。

“你闭嘴。”大启帝厉声道。

陡然拔高的声音，门外的赵公公忍不住扭头看了眼，眉眼微微垂敛。

大启帝面带怒意。

晏臻施礼，看大启帝说道：“陛下，晏臻并不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晏臻只认为，一切都是为陛下。”

大启帝抿着唇。

“你出去。”他看墨无言说道。

墨无言看晏臻，施礼转身出去了。

出门前，他又看了看晏臻的背影，有些不舍担忧的模样。

“出去。”大启帝喝道。

墨无言关上了门，站在赵公公的边上。

赵公公对墨无言施礼，都自觉的沉默。

书房内，大启帝看晏臻，含笑说道：“坐吧。”

画风一改，直接变成亲和的长辈，方才的威严悉数消散了一般。

晏臻坐下来，面上含笑。

“陛下，还请您告诉晏臻，为何不让我们去天险关？”她问道。

天险关位置如此重要，绝对不能失守的地方，如何能……

“傻孩子，你跟阿衍就要纳吉了，为何要选这个时间去天险关？”大启帝说道。

纳吉！

晏臻倒是没想到纳吉，她想着师父交代的事情，想看看肖睿会不会在天险关出现。

“陛下，我当初与您说的，都是真的，您信了我不是吗？”晏臻说道。

“当然。”大启帝说道。

当初。

当初晏臻跪坐在他面前，面容清平淡漠。

“陛下，您相信，梦境里的事情会变成现实吗？或者，人能预见未来说发生之事？”

这句话，他当时听了，只以为是少女的胡思乱想，却不想……

晏臻接下来的一句话，将他惊住了。

“陛下，晏臻其实是个死人。”少女面容端端，双目直视他：“前世，我活到了三十五岁，陛下，您想知道，余下的二十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他愣住了。

然后，便是所谓的二十年发生的大事。

大启帝回神，看着晏臻跪坐下来，行了一礼。

“臻儿，你是个好孩子，对孤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大启帝说道。

晏臻坐直，说道：“陛下，事实证明，每一个人的人生所面对的事情都有所不同。晏臻想要守护陛下的江山，与父亲一样，忠于陛下，忠于大启，做的忠臣，而非佞臣。陛下能信晏臻，自晏臻坦白以来，一直相信晏臻，晏臻心中很是感激。”

大启帝安静的听着。

“陛下，我师父孤叶大师临死之前，与我说了一件事情。此事，事关大启未来。未来之事难说，但凡一丁点的可能，晏臻也要做。”她说道。

做一个忠臣并非易事，就怕遇到帝王无情多疑猜忌。

晏臻遇到的，是一个明君，是一个信得过臣子的人。

他们晏氏恪守祖训，就如同前世被冤枉一样，晏氏一族全部被灭，晏氏抵死不认，却也不做丝毫反抗。

他们宁愿清白的死，也不做那等奸佞之人。

这一世，晏臻发现大启帝是一个很好的帝王，他不会觉得事情荒唐，让人不敢置信的荒唐而不信，也不会因为她所说的所谓前世或者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而恼怒要杀人般。

他温温和气的坐着，看着听着。

晏臻敬重大启帝，就跟敬重父亲一样。

“你师父所说的，那个可能会发生的变故，是什么？或者是谁？”大启帝问道。

“肖。”晏臻说道。

她看着大启帝，没有说是肖家的谁，但一个肖字，大启帝面色沉了沉。

封国肖氏王族，这一想便知道了。

肖氏王族。

大启帝面色铁青，沉默着看向远处。

“那你，一定知道是谁。”他说道。

晏臻点了点头。

“知道。”她说道：“但，我不能说。”

“你不说，孤便不问，孤信你。臻儿，孤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家国之事重要，你自己的事情也很重要，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还未到来。不急那么一时半刻的，便留在京中，待得纳吉之事一了，再去吧。”大启帝说道。

他想要让两个孩子走到一起，光明正大的，若不是想要让晏臻能在十八岁再行成婚，大启帝甚至都想……

他不想错过这样的好孩子，更不想再出什么意外来。

晏臻沉思一刻，含笑点头：“好，晏臻都听您的。”

“说过多少次了，在孤面前称呼我就行。”大启帝笑道。

“是。”晏臻颔首。

外面的墨无言略有忐忑，担忧御书房里的晏臻，怕大启帝会为难她。

他们并未站在门边，在御书房外的庭院站着。

御书房的门打开，晏臻走了出来。

赵公公对晏臻行礼。

“阿衍，陛下让你进去。”晏臻说道。

墨无言上前面部，看她面色平常，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他推开门进去，重新关上门。

赵公公看了眼那边，再看晏臻时含笑不语。

做陛下随侍的，自然圆滑得很，随侍保持一张笑脸，似是对谁都温柔恭谨。

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御书房里，大启帝仍旧坐在远处，脚上拉了一张毯子盖着，看着墨无言。

“坐。”大启帝说道。

墨无言跪坐在方才晏臻跪坐的软垫上，面容淡淡。

“你……”大启帝面带不悦的看着墨无言，说道：“你脑子是怎么想的？”

被骂了。

墨无言看大启帝。

“天险关战事紧急。”他说道。

“你就是个猪脑子。”大启帝说道。

果然被骂了，墨无言安静听着。

“你与臻儿纳吉在即，去天险关多远啊？你们去了何时才能回来？如今已二十，距离纳吉也不过剩个三十来天，你一门心思想要与她在一处，之前我万般阻止你是如何做的？如今让你如愿了，倒是不长脑子了？”大启帝说道。

他叨叨不停，像个老父亲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这让墨无言的面色多了几分动容，虽然很浅淡。

从小，墨无言便是一个不被大启帝喜爱的孩子，其他的皇子多多少少都能得到大启帝的关怀，每每能的夸奖，能的礼物等。

只有他，即便做出多出色的事，也不得一句好，似是不存在一样。

“没有。”他低下头，掩去那点情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