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浓,到了四更时分,晏臻陡然从梦中醒来。
她冷得厉害,呼出来的气更是清晰可见,即便是在生了好几个火盆的室内,依旧是冷得她瑟瑟发抖。
正在外间与人说话的墨无言听到轻声的声响,忙起身进去。
看到晏臻缩成一团,裹着被褥瑟瑟发抖的模样。
他上前,伸手将晏臻连人带被抱住。
“好冷。”晏臻说道。
真的冷,这种冷与从阴间带回来的寒相比,更多了几分真实的刺骨,似从骨髓里被冰渣子冻着一样。
墨无言心疼极了。
他将晏臻抱紧了,一手贴着她的背心处,缓缓的注入内力。
这一股气的注入,晏臻清晰感觉到,似暖流顺着心口处散开,让寒意减少。
她面色从青白逐渐转变,不再似雪一样。
“不要了。”晏臻开口,挣扎着从墨无言的怀里出来。
她身上盖着被褥滑落下来,白色的里衬比较薄,能看到白色绣竹子的肚兜。
墨无言眸色微微一暗,伸手将滑落下来的被褥拉高几分。
“灵儿回来了。”墨无言说道。
晏臻点了点头。
墨无言去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让她喝下去。
晏臻喝了两口便不要了,说道:“外面如今什么情况?”
“还烧着。”墨无言说道。
那高塔基本全是木造,除了地基以外,皆是易燃之物。
这一烧,又不能叫人去扑火,只能任由火烧着。
汹汹的大火,只等明日火自然灭了,那也是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放箭的人全都自戕了。”墨无言说道。
“墨倾之想要杀我,无非是因为我与你一处,建的功业一多,便是威胁。”晏臻说道。
墨倾之敢如此做,便是笃定不会被找到证据,即便怀疑又如何?
想要杀镇国公主的人难道不多吗?
多。
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怕。
不管如何,只要做了,便有迹可循。
墨倾之不是肖钺,能在自己的皇子府里挖一个地下密室来豢养死士。
所以,即便是自戕的那几个凶手,尸检之后,也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墨无言给晏臻注了一成内力,对他来说没什么,晏臻却感觉人精神了不少。
后面也睡不着,索性便不睡了。
灵儿去追凶,后面走散了之后兜兜转转,人无事,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灵儿从我第一次见她,便是这个模样,好似不会长大。”墨无言说道。
若说天天呆在一处看着瞧不出来也就算了,可他们不是天天呆在一处的,后面还去了北陆几个月。
旁的人都会长高长大,可灵儿却不会。
她还是那个模样,十岁的粉嘟嘟肉乎乎的小女娃儿。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晏臻说道。
她跪坐在软垫上,将一撂书拆开,拿了一本看。
“从我记事起,灵儿便是这个模样了。”
灵儿比她要大一些,但因为心智和人不会长大的原因,晏臻便将她看做了一个妹妹,好生照顾着。
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便知道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九州大陆天高海阔,有高大勇猛彪悍的蛮族,有背生双翅,能展翅飞翔的羽族,有未可知的可能存在的鲛人族。
有万物之灵衍生出来的魅,会巫术的桑芽。
这一切都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其实很玄幻。
九州大陆何其大,那些他们不曾去过的地方,或许还有更不可思议的生灵存在。
不过。
“灵儿是人。”晏臻说道。
她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为何长不大,或许这个秘密只有她的师父,孤叶大师才能知道。
“有师父的消息吗?”
想到自己的师父,晏臻问道。
墨无言摇头。
孤叶大师消失无踪,他们遍寻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消失了。
晏臻叹了口气。
“师父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她说道。
她曾经也想过,师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师父的祖辈是什么?
一个女子,容颜不老,强大如斯。
“也是巫师?”墨无言猜测。
“不是。”晏臻摇头。
她想不出来别的,但绝对不是巫师。
手里拿着的都是数百年前留下来的一些残本,兜兜转转拼凑出来的,还有坊间的一些传说。
不过看了也是无用。
这个世界若是不出去走走,不知道有这么荒谬而玄幻。
晏臻侧身靠在边上的软枕上,笑看墨无言。
墨无言见她看着自己,也合起了杂本。
“累嘛?再睡会儿?”他说道。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晏臻点点头,伸手拍拍边上:“过来,让我靠着。”
墨无言含笑过去,坐下来任由她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四目相对,面容似雪白莹莹的脸蛋,墨无言抬手轻抚了抚。
“放心,一切有我。”他说道。
晏臻点点头,安心闭上眼睛。
墨无言看着她的睡脸,嘴角含笑,他的小女人真是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翌日。
曙光从云层倾泻下来,将冬日的寒冷散去几分。
婢子从房中出来,去后厨打了热水洗脸,将一头长发盘起,别上一根簪子之后进了厨房。
纳纳和半素也走了过来,去打水洗脸,装了热水再端起暖阁。
推开卧室的门,纳纳将热水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半素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两人撩开垂着的珠帘进去,突然停下脚步。
卧房里的窗边厚厚的软垫上,她们家姑娘躺在三皇子的腿上,睡得香甜。
垂着的侧脸刚毅俊朗,几缕头发散落下来,略有些凌乱,却更添几分魅力。
二人不忍心打扰,悄悄往后退。
墨无言忽然抬起头来,看二人。
半素和纳纳忙屈膝行礼,不敢开口,怕吵醒了熟睡的主子。
晏臻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墨无言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坐姿,一手撑着旁边的矮几,闭着眼似睡得深沉。
她看着墨无言的一张脸,笑了起来,坐起来探头过去细看。
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白皙的面孔,还有长长的睫毛。
她伸出手顺着鼻梁的弧度画了个弯,笑着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睡梦中的墨无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你醒着的。”晏臻笑说道。
装睡啊。
墨无言睁开眼,脸上带着惬意,一手还是撑着侧脸看她。
“下次换个地方亲。”他说道。
“……”
“亲嘴上,我更喜欢。”墨无言笑道。
“流氓。”晏臻嗔了一句。
墨无言笑开来,一手将她搂住说道:“方才似乎,流氓的人是你哦,偷香窃玉。”
晏臻听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比喻自己的玉了?”
“对你,我就是。”
墨无言站起来,动了动有些麻了的脚。
看他难受,晏臻心中暖暖,还是说道:“下次我睡着了,你将我抱床上便是。”
墨无言看她,眉眼微微挑起,没有说话。
听到里面声响,卧室外候着的婢子推开门,站在外间问道:“姑娘,殿下,可是起来了?”
“进来。”晏臻说道。
纳纳和半素进去,二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伺候晏臻梳洗。
晏臻有一头极其顺滑的长发,乌黑而光滑,梳理起来很是简单。
纳纳会梳头的手艺,虽然年纪小,但是手巧。
值得庆幸的是,昨日夜里大火的时候,晏臻的头发都挽在成发髻,大火燃起时,晏臻将兜帽带上,竟没损伤一丝一毫。
“姑娘,先上药吧。”半素说道。
晏臻手背上撩了好些个水泡,将药膏涂抹上,倒也不用包扎。
回过头来,墨无言也已经洗了脸,正自己顺着凌乱的发丝。
晏臻便笑了,若不是自己手上有伤,倒是想亲自帮他梳理一下头发。
墨无言也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男子长发翩翩,戴上发冠,也是极其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