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灵堂开始布置起来，晏臻则一直在文悦院中陪着唐心。

因为亲眼目睹自己妹妹死的惨状，对唐心打击很大，她的精神有些异常。

至于为何颇黏着晏臻，这没人知道。

整个唐府的人来来走走，晏臻则安静的陪着唐心。

“吃这个，这个味道更清淡一些。”晏臻说道。

唐心怔怔的，眼泪顺着眼眶下来，滴落在地上被毯子吸收了。

晏臻拿了帕子帮她擦拭：“再哭，眼睛会瞎的。”

“二表姐，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兰儿。”唐心喃喃的说道。

落泪，呆坐，自责。

晏臻起身走到外面，对门是唐兰的闺房，文悦院分左右两个闺房，都是差不多的布置。

姐妹二人感情甚好，唐心极为宠爱这个妹妹。

亲眼看到唐兰的尸体，对才十五岁的唐心来说，打击太大了。

晏臻回头看她。

“或许吧。”她说道。

门外的仆妇和屋内的婢女都呆了呆，错愕的看向晏臻。

怎么不安抚着，反倒这样说？

唐心抬起头看晏臻，又低下头捂脸哭，她哭出了声，不似方才那样只是默默流泪自责。

声音发出来了，唐心一面哭喊着说道：“如果不是我答应她，如果我不陪着她去庆华寺，如果我那时候拉住她，如果我不对她说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跑出去。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是我害死了兰儿，都是因为我没照顾好她。”唐心声嘶力竭的喊道。

晏臻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唐心哭得厉害，一把扑进晏臻的怀里，更是大哭。

仆妇看到唐心这样哭出来，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很担忧和难过，四姑娘死了，三姑娘若是一直自责下去，只怕不好。

晏臻手轻拍唐心的肩膀，看向外面，雪不知何时停了。

怀里的唐心不再哭闹，抽抽搭搭的时不时打个嗝，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外面候着的仆妇也是难受，抹着眼泪不敢发出声音来。

门外有仆妇匆匆过来，在廊下施礼：“公主，大老爷和二老爷请您过去。”

商量唐兰丧礼的事情吗？

晏臻起身，看唐心还是紧紧的抱着自己，她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

“心儿，你在这里，表姐去去就回来。”她说道。

唐心摇摇头，说道：“表姐，兰儿，兰儿死了。”

“心儿，即便你在，你也救不了她，这事，不怪你。”晏臻说道。

没人怪唐心，可是她心里过不去自己的这个坎，觉得错都在自己的身上，这如何能好？

若是自己想不通，只会让她自己一生痛苦。

晏臻起身，让锦竹和银杏陪着在屋里。

到了灵堂那边，棺材已经摆上，不过还需要装殓。

唐大老爷和唐二老爷坐在隔壁的偏厅。

他们没想到，来到这京城，办的第一件丧事，是唐兰的。

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送去庆华寺吗？”唐大老爷问道。

唐二老爷眼眶通红，也是看着晏臻。

晏臻点头：“是，送去庆华寺做法事，再出殡，在庆华寺设灵位。”

这是晏臻的主意。

唐大老爷还未说话，唐二老爷已经摇头。

“那是兰儿的噩梦之地，在庆华寺只怕会让她不安，我不要。”他说道。

唐大老爷也是点头。

唐兰在那里遇害，不适合吧？

“我陪着。”晏臻说道。

听晏臻这话，唐大老爷和唐二老爷都惊了一下。

陪着？

这样，真的好吗？

最后，灵堂还是决定移到庆华寺去。

晏臻上马车的时候，唐心站在车下看着她。

“二表姐，不要去，不要去……”她说道。

“心儿，人要学会自己变得强大，直面恶魔。”晏臻说道。

马车离开了唐府，带着棺椁一起前往庆华寺，来回搬运尸体，让满京城的人都看不懂。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应该带回来啊。

带回来了，为何又回庆华寺去，灵堂在这边不就好了？

“公主，公主。”马车外，左大人的声音传来。

婢子掀开车帘，左大人骑马与马车并行，对晏臻略施礼说道：“已经安排好了。”

晏臻点点头，说道：“劳烦左大人了，余下的，也还得据需麻烦你们。”

“公主客气了。”左大人说道：“这案件对我们来说也是无比头疼的一件事情，若是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我等是很乐意的。”

镇国公主，要给唐府小姑娘守灵七日。

这个消息在京城四处散开，传播速度非常的快。

不过一日的时间，连城外的村镇乡里都传开了。

镇国公主是谁？满京城乃至整个大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镇国公主要在庆华寺给被害的唐府女儿守灵，确实让人惊讶。

“是表姐，丞相夫人便是唐府的嫡女，死的据说是二房的四姑娘。”

“你连这都知道？”

“我隔壁家的夫人的小厮的二姨妈的女儿，就是在唐家做事的。”

鬼市的一间屋里，一个中年男子听到了谈话。

晏臻要在庆华寺七日甚至不止，七日的时间。

男子起身出去，将兜帽戴上走了。

庆华寺地上的雪都被清理开来，晏臻顺着阶梯往上，边上的棺椁抬着在后面。

刚到，主持便走了出来，对晏臻施礼。

晏臻侧身还礼。

“公主，灵堂已经布置好，这是往生咒。”主持说道，将一个本子递给晏臻。

晏臻看了眼，说道：“往生咒我记得，过来数日，要劳烦大师了。”

主持略有些惊讶，随即念了声阿尼陀佛，说道：“我佛慈悲，唐兰施主在庆华寺遇害，我等没能守护她的生命，是我等罪过。”

“巫术师，即便你们在，未必能抓住他。”晏臻说道。

直接前往灵堂，布置还是很快的，垂花丧棒等都已经挂上，棺椁放在正中间。

晏臻跪坐在边上的软垫，伸手将烧料点燃扔进火盆里。

火焰燃得很旺，晏臻对身旁的锦竹说道：“外出不要一个人，让他们都小心一点。”

“是。”锦竹应声，出去吩咐众人注意安全。

这里是庆华寺，另一个命案之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夜幕降临。

天完全暗了下来之后，晏臻出去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回到灵堂守灵。

“姑娘，已经安排住宿了，五人一卧。”锦竹说道。

晏臻嗯了声，并未抬头。

锦竹跪坐在一旁，也捡了点烧料放在火盆里，火焰燃起，倒是透着暖意。

好冷。

在这样的地方跪坐守灵，只怕要熬坏了身子。

锦竹起身出去，叫人多点上两个火盆端进去，让灵堂更暖和一些。

“姑娘的身子还是要注意的。”锦竹说道。

晏臻嗯了声，抬头看了眼还未上漆的棺椁，说道：“我不会让自己身体不好的。”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人要守护，还有无数个日子要过。

锦竹叹了口气，也看向棺椁，只觉喉头辣疼，扭头掩面。

“不哭。”晏臻说道。

锦竹回头看晏臻，眼眶水雾朦朦。

“不哭，不怕。”晏臻说道：“不必哭，纵使，很难过。”

纵使很难过，也没必要哭。

锦竹想起前两日说的，要陪兰姑娘逛街的事，只觉得更是难受。

她低着头压住酸涩，嗯了声，眼泪却还是滴落下来。

哭啊，难受啊。

夜风吹来，林立的丧棒垂花唰唰的响，守在门内门外的人心情都是沉重的。

夜色中，庆华寺的上空有一个影子悬浮不动。

桑芽看着下方的灯火光芒，能看到人来绰绰。

只要能吃了晏臻，他的病痛就能消失，不再疼痛难受。

届时，他才是真的无敌。

吃了她，吃了晏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