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幕帐,晏臻走到外面火盆旁坐下。
花溪走过来,说道:“快睡吧,寅时就要起来准备好郡主要用的东西。”
“你先睡吧。”晏臻说道。
花溪嗯了声:“那我先睡了。”
人去睡下,屋子里只身晏臻一个醒着,她起身过去,掀开垂帘门仰头看天。
四处都已经熄灯了,只余下廊下四处的宫灯火光照耀。
晏臻走到门口的树下,伸手摘下一片枝叶。
冷风顺着门口吹来,她回头看去,一个人影就在门角。
晏臻走过去,落在门角暗处那人的面上,勾起唇露出一丝微笑。
云层过去,那人弯腰下来,在晏臻的耳边轻语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谁在那里?”一人个值夜的公公走过,喊了声。
晏臻从门角出来,说道:“是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公公皱眉。
“思考。”
“啊?”公公愣了一下,说道:“你们陪着秀女进来的人,不能随意走动,否则要被禁军当成刺客乱箭杀了。”
“是。”晏臻点头,回屋里去了。
她手里还拿着那张树叶,躺在榻上安心睡了。
……
夜色越发的浓了。
跪坐在廊下的刀砌往火盆里扔进两块银碳,屋外飘来两片雪花落在火盆上,发出呲呲声。
屋内也同时响起轻微的声音。
刀砌和止戈相视一眼,都看到各自眼中的笑意。
“可以安心睡了。”刀砌说道。
“我有什么不安心的?”止戈说道。
“是,没有没有。”刀砌含笑说道:“你回去陪你的小娘子吧,我守着。”
止戈被说得有些脸红,傍晚时锦竹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止戈安抚了好久,倒是人闹累了,就在府中歇下了。
止戈走了。
廊下刀砌起身仰头看外面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羡慕!
他也好想,把她娶回家。
寅时二刻,秀禾殿各个屋子的灯都亮了起来,房门打开,婢女都出来,顺着廊道去打热水。
晏臻也醒了过来,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滞愣,听到身旁的响动才回神。
“我去打也睡,你叫郡主起来。”花溪一面穿鞋说道。
晏臻应声,也下床去。
走到内屋站在幕帐边上,轻声喊:“郡主,郡主……”
“嗯?”幕帐内,肖睨彩应了声。
晏臻小声道:“寅时了,郡主,该起身换装了。”
肖睨彩并不想,不仅是因为外面冷得厉害,而是不想去选妃。
她抬手拉高被褥,问道:“能不起吗?”
晏臻听了莞尔,弯腰伸手将幕帐掀开挂好,一边说道:“郡主,不能的哦。”
“唉!”肖睨彩重重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来说道:“人生当真处处是逼迫。”
晏臻去拿了衣裳过来,帮她一件件穿上,又回头去拿香包和胭脂水粉。
她弯着腰,在烛火下都打开来,嘴角含笑。
那张侧脸,黑顺的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身段朦胧之间。
肖睨彩落在她的背影上,突然一愣。
那一瞬间,那背影像极了晏臻。
她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的喊了声:“阿臻……”
忙碌的婢女回头看去,笑问道:“郡主,你说什么?”
灯火下面对她的正脸丑陋的,一块红红的胎记特别显眼,与她想念的那个人天差地别。
莫名的,肖睨彩眼泪就落下来了,她抬手捂住眼哇哇的哭。
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谁在哭啊?”
外面的婢女听到了,都疑惑看向哭声来源,隔壁屋的秀女也听到了,确定了哭声。
“是肖郡主吗?”一人好奇道。
“不是吧?肖郡主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哭?”
“哭得好伤心啊!”
路过的人看着那垂帘门偷笑,都觉得哭闹的那人好生幼稚。
“真是有意思的,选秀第一日早晨就哭,哭丧呢吧?”对门屋子,听到婢女说的薛灵巧嘲讽道。
“郡主,自让她哭去,今日是三皇子和后宫嫔妃前来品鉴仪容的,她将眼哭肿了难看了才好。”婢子小声道。
“我自怕她美丑吗?你这是觉得我不如她好看?”薛灵巧听了顿时不悦,抬脚踢了婢女。
婢女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忙跪下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郡主明鉴,奴婢是一心向着郡主的。”
这话倒是安抚了薛灵巧,她哼了声,说道:“不是最好,否则,拔了你的舌头。”
婢子忙应是,不敢再多言,其余几个也是低着头。
带着淡淡清香的帕子落在脸上,动作轻柔的在她的面上擦拭,泪水被帕子擦干净了。
这样温柔,这样好闻的香味儿。
肖睨彩一下忘记了哭,手放下来,有些呆的看着给她擦拭泪水的少女。
少女一张脸是真不好看,可那带着温柔的淡淡笑容,似乎把心伤都烫贴好了。
“郡主不哭,我在的。”
柔柔的声音响起,肖睨彩心头一震,再看眼前这张脸,那丝丝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肖睨彩下意识的又喊了声:“阿臻。”
“郡主,奴婢是庆儿。”晏臻说道。
“不对,不是,不对的。”肖睨彩喃喃说道,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
似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她说道:“你改个名字吧。”
“郡主……”晏臻愣了一愣,转眼便点头笑问:“郡主想让奴婢改什么名字?”
“阿臻,我叫你……叫你阿臻好不好?”肖睨彩问道。
阿臻。
晏臻的臻吗?
“好,阿臻听郡主的。”晏臻柔柔笑道。
看到她笑,肖睨彩莫名的,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十二月的天日光明媚,明明昨夜下了雪,今日天色却很好,很是明亮。
御花园里,早已经布置好了选秀的亭子。
最上面摆着两张高椅,其下数张,往下是宽阔的亭子左右两边摆放二十张矮几,和软垫。
此时矮几上都摆上了果品,旁边炉子烧着热水。
静妃此时站在一旁面带浅笑:“贤妃姐姐这些,布置得真是不错。”
“王后娘娘吩咐的,自然要尽心。”贤妃笑道。
静妃淡笑。
只听那边有人喊了声。
大启帝和肖王后到了。
二人忙侧身屈膝半蹲礼,对走过来的大启帝和肖王后说道:“陛下,娘娘,万安。”
“起来吧。”大启帝在亭子前停下,打量左右笑道:“贤妃,布置得很不错。”
“臣妾不敢居功,也是静妃妹妹帮忙指点,才有这番模样的。”贤妃浅笑道。
静妃低头柔柔说道:“也是娘娘提点我们。”
“你们不必谦让,都做得很好。”大启帝看自己的妃子都知谦让,和睦相处,更是心情大好。
二人过去坐下,宸妃等人也走了过来,对大启帝和肖王后行礼。
“淑妃妹妹呢?”肖王后问道。
问的是宸妃。
宸妃微微做礼,柔声说道:“淑妃妹妹身子不适,近日里总是头晕犯呕,怕搅了选妃大事,便不来了。”
“太医看了吗?”肖王后再问。
“沈太医亲自看过了,说是气血虚弥,伤郁不振所致,好生休养补着便可。”宸妃说道。
气血虚弥,伤郁不振……
不就是因为墨无言和晏臻的事情闹的吗,大启帝在,她们不用说明,各自心里都明镜似的。
既然不来,也就无所谓。
左右肖王后才是嫡母,嫡母在便可。
这边坐定,墨无言这才走出来,对大启帝和肖王后行礼。
“父王,母后。”墨无言说道。
墨无言除了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头发梳理整齐外,整个人憔悴,下巴胡渣也没修整干净。
“坐吧。”大启帝皱眉说道。
他本来想多说两句,可想到什么,还是没开口。
算了,由他吧。
赵公公看大启帝的意思,上前一步对着下方喊道:“选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