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站在窗边,眺望窗外的天色。晨光逐渐被夜色侵染。夜色沉在晚霞的边际,将整片天空渲染得冰冷。与此同时,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了窗户上。
她微微恍神,竟然是又想起了那个雨夜。
前世,令她刻骨铭心的雨夜。
埋骨堡,高塔顶。她和雷恩斯的最后一次对峙历历在目。
“……你真的要承认吗?”
“因为没有否认的必要了。”
“不过,如果撒谎能让你好受点,我可以这么做。”
雷恩斯用一种冷漠得残忍的目光看着她。那时,狼骑找到了他对她喂毒的证据,但她第一时间还是想为他开罪。
她为此做了所有努力,而一件件证据摆上来时,莱拉发现自己恍若沉入了不见底的地狱。
而最关键的是,她当时还自欺欺人地想相信雷恩斯的话,但他却最终自己承认了。
多么可笑,她努力为他开罪,而证据摆上来,他都懒得为自己辩解了。
那天的夜晚格外的冰冷,和如今天际上的黑暗一个颜色。
莱拉悄然握起了手,她突然后悔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她回头了。眼中的动摇消失殆尽,她望向雷恩斯,自刚才她提出疑问后,他便低头坐在轮椅上,指尖和脸色都在发白,恍若真的听她的话在“好好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而这沉默的问题似乎过于长了。莱拉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想这么久。
明明在古泽尔龙骨坟墓,他表现得那么迫切。她以为无论编造与否,他那时都应该想好了一套基本的措辞。
莱拉盯着他,半晌后,雷恩斯才抬眸,却抿了抿唇,声音暗哑地说:
“我那时,对你撒了谎。我来北境不是为了杀你,我的确有想为南境打听情报,但我同时……也想救你。”
“而那一夜,我是承认了。但我没有办法,那个时候……”
他迫切地看着莱拉,但说到这里,却突然止住,改为目光闪烁地低头,“……我那个时候,被人威胁,必须顶罪为你下毒,不然他们会真的会毒杀你。虽然,没什么用……你最后还是死了。”
雷恩斯的声音沙哑,说到后面,音量却逐渐变小了。
莱拉给气笑了。
看来雷恩斯也知道,他的话完全撑不住逻辑,连表面的伪装都懒得做透彻,说出这番语焉不详的话。
她都不知道是说他演技好还是不好,迫切表现得真像,但后面,实在过于敷衍。
“哦?”莱拉盯着雷恩斯,冷冷扯了扯嘴角,“但我怎么记得,那场对质中,我问过你相似的问题,你对此进行了否认,并给我分析了北境的关系,告诉我没人有必要这么做。你健忘吗?”
“而在对质的最后,你编不下去,坦白后干脆直接跟我撕破脸,告诉我你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又一次‘斩荆’。为你们因我杀害奥伯伦而引起的南境战争受波及的人复仇,也为借我的陨落粉碎北盟。”
“这都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雷恩斯的手按紧了扶手,他指尖白得失去了血色,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下一个音节。
莱拉朝他走近了一步,“行啊,我退一步。既然你现在改口说有人威胁你,那你说说,是谁啊?我们来理一理。”
雷恩斯又张了张口,他明显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只说:“……我不知道。”
莱拉:“……”
夜色落入了藏书阁,掩映她的双眸,她眼中已经燃起了绿火。
而这一刻,莱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真的是个傻瓜。
她头脑发晕地来问雷恩斯你最后一次,结果他连谎都采取搪塞的形式。
他是以为她还是那个他说一句话,就自行给他安排百条借口、为他脱罪的人吗?
她紧紧咬牙,只差没直接说一句脏话。
雷恩斯却倏然抬眸,“我会试图证明自己,我的确是为了救你。其实,你当时不止中了一种毒。我发现你中毒后,给你解了毒。”
他又抿了抿唇,凝注着她,“用的是‘药剂属性重铸’。”
莱拉愣住。
“药剂属性重铸”,她熟悉药剂学,因此清楚其概念。
这是指通过激发药物的神性异变,来改变一种药物的药性的方式。
在外部进行重铸,也许可以达成毒药和良药的直接切换。
但问题是……这种技术的体内重铸从来没有被研发出来过。
而不过火光电石间,莱拉就发现了雷恩斯的话存在二次漏洞。
药性重铸,必须要建立在已有药的情况下进行解毒。
但是,莱拉并不认为自己对毒的了解低于雷恩斯太多。她也辅修了药剂,更不用说在闇域和黑市还混迹了那么多年,她的经验不会低于雷恩斯。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矛盾吗?”
莱拉说,“我自认对毒的了解不低于你。你告诉我,我毫无察觉的毒,如果不是你下的,你是怎么发现的呢?你又是怎么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解的呢?”
雷恩斯的脸色陡然苍白如纸,他又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你可不可以再给我点时间,我过一段时间,再更详细地告诉你。
“…………”
而雷恩斯的这次回答彻底将莱拉心中的怒火点燃。
她把为做样子带入、放在木桌上的两生花直接扫到了地上。
花摔在地毯上,四分五裂。
“给你编好所有事的时间对吗?”
“……雷恩斯·德威尔,我现在真的跟你说句话,都在提醒我自己是个傻瓜。”
莱拉胸口起伏,靠近了雷恩斯,双目通红地逼视着他。
雷恩斯脸色难看极了。但与她四目以对后,蓝眸有一瞬竟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脆弱。
莱拉扭头了,骂了句脏话。
因为她真的不想看他再作出这样的表情。
“不过雷恩斯,你知道吗?我现在想到你在古泽尔为什么要改口了,因为你不想让我继续动你。如你所愿,你当时也成功了。”
“而你估计也想到了,现在的重生其实对你有利,因为所有事都不会留下证据,你可以在我无法查证的时间线上任性地胡编乱造。”
雷恩斯喘了口气,却终究仰头,一词一顿地铿锵道:“但那也让我做的所有事都没有证据!……我现在说,你会信吗?给我时间,我去证明。”
他们的目光在对峙。一人的眼中沉着冰冷的火,一人的眼中沉着易碎、脆弱的冰。
莱拉冷笑了一声。
但少许,她的表情突然恢复了。不再是刚才的失态,她冷静地看向雷恩斯。
她的眼中火不再,围起了一堵冰墙。却仿佛在告知,她再一次拒人千里之外、关闭了心防。
“算了,问你也是临时起意,我其实也不感兴趣。”
莱拉冷嗤了一声,“我就看看你,这次又能说出什么花呢。现在,说真的正事好了。”
雷恩斯抬眸:“……真的正事?”
“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诺拉·克拉雷来跟你说关于我的事,你最好采取正确的的表现。”
“正确?”
雷恩斯反问。
但那一刻,他听到莱拉又念诵了一句旧语。随即,他的手部传来疼痛,其朝体内蔓延,令他瞳孔紧缩。
“还很痛苦吧。”莱拉把手轻轻放到他的手边,歪头道,“我是这样想的,虽然你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但诺拉她洞察力高,若是在我不在场的时候找到你,还是你自主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正常模样好。”
“……诺拉?她确定你的身份了?你找她说了什么?”
“这就不好告诉你了。我没有蠢到把计划告诉仇人的计划。”莱拉摆了摆手指,“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条件。你如果照做,我可以给你这次下给你的毒药的配方药剂之一,或许你可以借此稍微减轻你的痛苦。”
“如果之后合作愉快,我可以给你后续的,也说不定。”
……配方?这无疑是雷恩斯目前最感兴趣的词语,却没想到会在莱拉口中主动听到。
他抬起了眼眸,却克制住了后背的前倾。
莱拉睥睨道:
“好好想想吧,雷恩斯。虽然我认为,你没道理拒绝我的条件。”
……
雨夜。
安霍尔德府邸同样笼罩在夜色中。身穿黑衣的梵妮·安霍尔德匆匆归家,却在推门进入寝居室的瞬间掩面哭泣。
近来,她作为一个妇人,似乎承受了太多。她的丈夫因为意外昏迷,长子意外去世,她操持一切,已经无力支持。
“奥伯伦……你知道吗?欧文没了。”她走到了奥伯伦的床边。丈夫自从上次在地界遇到意外的袭击后,依旧在昏迷。
这昏迷持续了许久。却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持续。
雨声在窗外呼啸。
奥伯伦·安霍尔德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头痛时写的,明天休息好可能小修。
————
另外,我上传了莱莱人设图(今天稍晚放利利),大家可以去看看,专栏有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