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架这个想法本是蓬熠乍然之间冒出来的。
可是这个想法在脑中转了转之后,他觉得未必不是一个法子。
当初两个人交换身体,便是因为打完昏迷后,醒来便成为了对方,毫无任何契机缘由。
若是再打上一架……
白司木任由他这般压着,微垂的眸子却是对上了他抬起来的目光。
他轻声问道:“你是想跟我……再同归于尽一次吗?”
蓬熠压着他的动作顿时就停住了。
怎么会是同归于尽呢,他只是想……换回来罢了。
白司木看着他,眼眸里带着某种复杂的,蓬熠难以理解的苦涩。
他张了张口,再次问道:“你当真要……再杀我一次吗?”
蓬熠被这目光刺的心口一痛,一种很难受的情绪在心间蔓延开来。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是看着这样的白司木,他下意识地开口:“我没想杀你。”
我怎么会杀你呢?
白司木抬起头,目光落在别处,语调一如既往:“可我们上一次交换,便是因为你最后那招同归于尽。”
若是再打一次,不就是再杀一次么?
白司木的话让蓬熠哑口无言。
若说以前,他当真想杀这人,但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却是让他这个想法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气馁地站直了身体,皱着眉头说道:“行了,不打就不打吧,反正你这灵力我用着也不是很顺手,万一输了,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
蓬熠急于撇去刚刚那股子难受的劲,他转头纵身飞上二楼山壁,开始认真地查找起书籍来,状似无所谓地说道:“别愣着,你倒是帮忙啊。”
白司木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上移,落在他的背影之上,沉默良久,这才道了一声:“好。”
两人在藏书室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蛛丝马迹。
自古以来,就未曾有过这样事情的记载,当真是毫无踪迹可寻。
奇异的是,蓬熠原本那颗急躁的心却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想要换回身体的愿望竟也不是这般的急切了。
他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从书架顶端下来,拍了拍手。
“找不到便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想,这未必不是一段奇缘。”
白司木:“奇缘?”
蓬熠乐呵呵道:“旁人从未有过的经历却发生在了你我身上,这难道还不够奇吗?”
白司木未曾说话,却是放下手中的书,跟着他一同出去。
两人对之前吵架一事绝口不提,非常有默契地携手出门。
只是,刚出了藏书阁,便有一魔侍送来了一封信。
这信件竟是来自仙宫,出自邢丹之手,上面印着他的灵力,只有白司木才能打开。
白司木示意他拆开,丝毫没有避讳。
蓬熠便当着他的面开了这信件。
只是看完之后,他微微皱眉,轻声道:“白木头,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信里的内容,白司木自然也瞧见了,他一言不发,只是接过那封信,随手给燃了。
“与你无关。”
信中的事情正是之前两人在魏府的所作所为。
邢丹并未详说,只是召白司木回仙宫,将具体情况如实告知。
蓬熠呵呵两声:“事情是我做的,怎么就与我无关了,这个邢丹,正事不知道处理,专门知道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若是要回仙宫,那必然还是要蓬熠去解决。
白司木看向他:“你要陪我走一趟了。”
蓬熠挑眉:“就算你不说,我肯定也是要去的,我倒要看看,你们仙宫这君主准备拿‘我’怎么办?”
白司木眼眸中不知不觉带上了笑意:“那就靠你了。”
就这样,白司木再一次顶着蓬熠的脸,跟着“白翎仙尊”上了九重天。
他们没去找邢丹,而是第一时间回了翎羽殿。
白司木一回宫,就有仙侍将事情原委全都告知了他们。
蓬熠听完,神色微妙,他调侃道:“白司木,你这仙尊之位,倒也不是太稳么?”
白司木面无表情:“谁也动不了。”
邢丹之所以这么着急召唤白司木回宫,原因无他,因为那晚对魏府所做之事,有人告状了。
有人将白司木擅自对凡人出手一事,告到了邢丹的面前。
仙宫有规,仙凡有别,凡是九重天仙者不得擅自对凡人出手,否则视事情轻重缓急,会作出相应的惩罚。
而白司木,犯了天规。
其实自古以来,仙者对恶劣的凡人动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小以惩戒也算是为民除恶,大部分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来讨论,便不会有人追究。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下凡的时候,不遇上几件事。
大家相互理解,倒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白司木乃是仙宫第一仙尊,为人正直,做事向来一丝不苟,更加不会行包庇之事。
这件事情,若是他都出手了,那必然是一件极为过分的事情。
可是这事不仅被捅了出来,还要求君主秉公执法,当着众仙者的面公审,那便是有人故意在捣乱了。
白司木听完原委,倒也不生气,只是找了一件衣服让蓬熠换上,便尾随其后,跟着他一起去了明朝殿,找邢丹。
新换的那件衣服依旧是白色的,只不过衣领处,袖口处和腰带皆以金线绣的边,衣服上银白色的花纹更是繁复无比,看着就很郑重。
这衣服穿在原来的白司木身上,会将这人身上那种冷漠的气质衬的更为寒气逼人,可是穿在蓬熠这个伪仙尊身上,倒是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亲和和不羁。
明朝殿内积聚了不少的仙者,看着白司木公然带着蓬熠这个大魔头进门,一瞬间全都惊住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白翎仙尊这是何意?此乃明朝殿,是我仙宫议事之处,您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带着这魔头进来,是否有违规矩?”
这要是换做真的白司木,他怕是一句话都不想回他。
可蓬熠却不是任人说的主。
他双手背在身后,双眼扫过这位仙者,好奇道:“不光明正大的带着,难道要偷偷摸摸不成?”
这仙者约莫未曾料到“白翎仙尊”会这般说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邢丹坐在上首,适时地咳嗽一声。
“行了,魔尊既然来了,便是我仙宫的客人,来人,上座。”
仙魔不两立那都是传言中的话,这些年仙宫魔宫并无什么大的摩擦。
要说唯一的战争便是这两人隔三差五打上一场的事情,可现在打架的两个人都和解了,作为仙宫之主,不能没有这点气度。
邢丹都这般说了,众人自是不会再有什么意见。
“蓬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明朝殿上。
“白司木”瞧了一圈,最后站在了“蓬熠”的身边。
“既然白翎仙尊已经回来了,那青禾仙者不妨将你所知道事情再说一遍。”
明朝殿上的邢丹跟蓬熠之前单独见过的那个君主又有些不同,这会倒是架子十足,有几分君主的模样。
被点名的青禾仙者走到殿前,开始告状。
“昨晚小仙接到一份密保,上述白翎仙尊在凡间擅自杀戮,对凡人动手,最后导致一户八十三口满门皆亡,此等行径,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还请君主明察。”
一户八十三口,这数字一出来,蓬熠就知道,这根本就是有人在给白司木下套。
那魏府总共就八十三口人,可是并未全都灭绝,那女子虽然饱受虐待,但是却心性善良,即便是带着他赋予的那些能力,也没有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她杀的全都是曾经对她和她姐姐施暴之人,真正死的只有三十五口,剩下的虽受到了惊吓,可是全都活着。
白司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蓬熠的目光落在这个青禾仙者身上。
这位青禾仙者个子颇高,身材消瘦,一双眼睛细而长,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审视的感觉,只是看脸,就让蓬熠觉得不爽。
没等邢丹开口,蓬熠便往前走了两步:“你的密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青禾仙者冷哼一声:“既是密报,自然不能让你知道,若是不小心泄露了那人身份,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暗中杀害了。”
说着,眼睛扫过蓬熠,还在白司木的身上停留了一番。
蓬熠点点头:“说的没错,不过你的密报可能出了点岔子,不知道上报那人有没有告诉你,谁跟我一起去的。”
青禾仙者转过头:“不就是这大殿之上坐着的那位么?”
言语中对蓬熠的不满简直快写到脸上了。
蓬熠缓步走到白司木的身旁,看向邢丹:“所以,其实那晚的事情并不是我做的,而是这位魔头下的手,而且死的也不是一户八十三口,只有三十五个人。”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在座的各位惊住了,就连白司木也惊住了。
蓬熠这是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好撇清他的责任。
白司木刚想站起身,蓬熠的手便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小拇指在肩头微微勾了勾,像是在说:放心,看我替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