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兜着走。
蓬熠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新鲜。
多少年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啊,不对,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了。
以至于听到以后,他第一感觉不是生气,不是杀人,而是新鲜。
大概是这些天仙宫的禁锢生活让他觉得外面即使只是一口空气,都是香的,所以对于这个无理且无知的凡人,蓬熠罕见的没有动手。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哥哥,谁?”
这蓝衣青年说到自家哥哥便来了劲,颇为骄傲地介绍道:“在这平江城,谁不知道我哥哥魏阳是仙门弟子,他可是仙林门门主的大弟子,修为特别高,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了。”
魏超海原本见着这两人的神通,心里也是害怕的,毕竟作为凡人,如此飞天遁地,怎么能不让人敬畏。
但是,小儿子的话却是提醒了他。
他的大儿子魏阳可是仙门之徒,修为高深,家里的这些符箓可都是长子给捎回来的。
要真的是什么仙人,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他们给遇上了,还出手相救。
蓝衣青年也就是魏超海的小儿子魏乐嗤笑道:“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人制造出来的闹剧,好趁机到我们魏府骗财,一开始就是你们俩的阴谋对不对?”
魏超海被小儿子一番话给彻底惊醒。
他儿子魏阳是仙门人物,在平江城里便是街头乞讨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谁敢上他家来惹是生非,更何况搞这些个邪魔外道的把戏。
会不会真的只是这两个人的阴谋,看中了他魏家的钱财,所以来骗钱了。
魏超海原本躬着的身体也逐渐站直,看着两人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蓬熠真的是被这孩子一番话给逗笑了。
他看了看白司木掌心的那个木偶,拍了拍她的脑袋,平静道:“我之所以阻止你,只是希望你别犯傻,为了一群小人,葬送了自己的轮回,但现在看来,有仇报仇,确实很有必要啊!”
说着,他的手拂过木偶人的面庞,一丝微弱的光闪过,木偶人身上的禁锢,解了。
蓬熠扫过木偶的后背,将他从白司木的手上推下去,眼皮微撩,凉凉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白司木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也未曾阻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木偶人跳出他的手心,飞奔着往魏府那帮人冲过去。
不需要缘由,也不需要解释。
魔头做事总是捉摸不定的,要说非要找个什么理由,那便是这一家子让人看着太不爽了。
那木偶人身上的禁咒被解后,一股极强的怨气从木偶身上飘出,直直地冲向魏超海。
魏超海被这怨气缠上之后,便忍不住疼痛,惊呼了出来。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好疼……啊……”
魏乐上前一步扶助他,焦急道:“爹,爹你怎么了,你们两个人究竟使了什么邪术。”
这素衣女子借助木偶的身子得以重新活动,并且身形更加的灵活。
她纵身而起,竟是飞跃到与人持平,木质的脚猛地踹上了魏超海的脸庞。
这一脚力量极强,穿透了皮肉,将魏超海的脸直接踹出了一个洞来。
刹那间,鲜血直流,原本就被怨气折磨的魏超海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
魏乐见这木偶如此厉害,就知道门前这两人不是什么好惹的。
当下,他也未曾再犹豫,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传信符,迅速地点燃了。
“你们这两个邪魔外道,待我哥哥回来,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那木偶人并没有就这么停手,在揍完魏超海之后,又对着他身后的一群人一顿闪踢,包括这个小儿子魏乐,之后便重新回到了白司木的手中。
凡是被踢中的人个个都是鲜血直流,身上怨气缠绕。
蓬熠问道:“这样便能解恨了?”
这素衣女子被困入木偶之后,逐渐开始恢复了意识,原本被控制的神志也渐渐清醒起来。
她的声音颇为清脆动人,但此时却满是凄凉。
就着木偶之身,这女子朝着两人拜了一拜,道:“奴家谢过仙人救命之恩,若说解恨,便是杀了这魏府所有的人,也不能解奴家的心头之恨。”
白司木垂眸看她,淡声道:“你有何怨?”
这女子声音凄凄婉婉,她转身看了一眼魏府门前倒了一地哀嚎不断的人,竟是用着木偶身子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奴家有怨,生死大怨,还请仙人为奴家做主,为我和我死去的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白司木面无表情道:“你且说来。”
待到听完这人的故事,蓬熠这个大魔头都觉得,这魏府之人,简直应该死无全尸才是。
便是他魔宫也做不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这女子姓王,名叫王玉媚,姐姐叫王玉婉。
两人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奈何家道中落,父母亲被仇家讨债,追杀身亡,独留下两个还不满十岁的女儿。
“我和姐姐便被人拐到了牙婆手里,卖给了魏府做丫鬟。”
世道艰难,像这样流离失所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能够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姐妹两也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谁曾想,这魏府便是她们两个人灾难的开始。
“我们原本以为这魏府乃是一处安身之所,自来到这里,便勤勤恳恳的做事,从未敢懈怠,可是这魏超海看着是个仁慈的大善人,但实际上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说到这里,蓬熠和白司木便预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流离失所的姐妹,无依无靠,而且还颇有几分美色。
但事实还要更加残忍。
“某天,趁着大夫人不在家,这魏超海竟是将我们姐妹两都给奸/污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未满十岁。”
王玉媚说道此处,浑身怨气暴涨,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忘不了当年年幼时期所发生的的惨剧。
“你胡说,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魏乐受伤最轻,虽然倒在地上,却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个女子所说的话。
王玉媚抬起头,本就只是木偶的两颗眼珠就这么直溜溜地盯着魏乐看过去,看的他惊起了一身的冷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这魏超海不仅仅如此,他还有不为人知的癖好,经常将我们姐妹俩关在屋子里折磨,遇上什么不满不高兴的事情,便发泄在我们身上,还不允许说出去,若是我们谁泄露了,便会杀了另一个人,从那时候起,我们姐妹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就算是蓬熠这等见惯了生死的人,听到此处,也觉得这一脚只是踢穿了脸颊,算是轻的了。
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常年受到这样的虐待,这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么。
但是,为了对方能够活下去,又忍辱负重,不敢反抗。
这个魏超海简直该死。
王玉媚接着说道:“我们姐妹这六年来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大夫人见我们两貌美,时常嫉妒,白日里非打即骂,还常常让别的下人在背后使绊子,这些也就忍了。我跟姐姐都计划好了,等到存够银钱,便从这魏府逃出去,离开平江城,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相依为命,不论如何辛苦,也比在这里被欺辱强。”
可是,姐妹俩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她们计划逃离的前夕,意外发生了。
“魏超海对我们做的事情,被大夫人的哥哥赵前忠给发现了,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被大夫人知道这件事,这个魏超海竟是将我们姐妹送给了赵前忠。”
这个赵前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体有疾,不能人道,却偏偏喜欢看。
他召集了一堆下人,然后将姐妹俩扔进了这群人中。
结果可想而知,明明只是两朵娇花,如何能经受得住这一群畜生的摧残。
王玉媚说到此处,忍不住痛哭出声:“姐姐身子原本就不好,如何能受此折磨,没想到竟被他们活活给折腾死了。”
“他们见到死了人,竟是一点都未曾害怕,还差使下人将我姐姐当着我的面……分尸,喂给了……喂给了一群野狗,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未曾给她留下。”
蓬熠听得脑门突突地跳,抬手掀了一巴掌过去,隔空将魏超海给扇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王玉媚说着,身上怨气开始弥散。
“我恨啊,我们姐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上天如此的不公,上仙,您告诉我,上苍有眼吗?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为什么好人不得善终,为什么做了坏事的人还可以逍遥法外,活的好好的。”
“您告诉我呀,我和姐姐到底哪错了,到底……哪错了呀?”
王玉媚哭的歇斯底里,这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失去了颜色,最后枯萎,凋零。
白司木垂下眸子,看着这个小木偶人。
没有生命的木偶因为这个苦命女子染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凄凉。
他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铿锵有力:“你没错,我替你做主。”
蓬熠眸中染上冰花,开口道:“还有我。”
话音未落,刹那间,整个魏府有如置身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