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的衣角被吹荡起来,银杏暗纹微微闪烁。

女帝微微仰起头，眼中略有些晶莹闪烁“朕没事，陪朕走走吧。”

“是。”

杨晏调整了一下位置,在身旁挡着风。

她心里乱糟糟的，耳边回荡的都是顾右相最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平心而论,顾右相有罪，但绝不只是她一人有罪。

雀水营被克扣军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几十年都如此,说明熙女帝一无所?知那就是假话！

指不定就是明熙女帝指示的呢。

不然靠着国库，她哪来的钱能培养训练出那么一大批凤卫？

顾右相要真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靠裙带关系晋升的草包，也不会活到今日。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正是明熙女帝。

她侧了侧头，看着杨晏在身边乖巧伶俐的模样,再想想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雀水营将士,仅剩的那点对顾氏的愧疚,就这么被风吹散了。

“还?没问过你,最近过?得怎样？荣养衙门里事务多不多？许久没见了,总听说你干了不少事……”

女帝一问,杨晏便高高?兴兴的接话了“过?得好得很！荣养衙门里都是弟妹叔伯,怎么会累？陛下也听见我干的事了，那看来我干的不错啊！”

这欢欢喜喜的模样，像极了向父母邀功的崽崽。

许暄妍心都要软化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开?始哄他“干的可好了，我在这都听到止戈的威名了，止戈是个好部长。”

她含笑微语“有你在，朕也就能放心了。”

兴国这不把武人当人的风气太重了,她一想到便重重一叹。

看年轻的女帝情绪低落，杨晏灵光一现，转了话锋“陛下，您之前总是说要臣领兵，还?说现在的大军都不是您想要的大军，那您想要什么样的啊？”

小狐狸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秋后天凉，月光流照下的霜色也不过?如此。

清亮，干净。

她晃了晃神，熟练的拍了拍人肩膀，放低了声音。

“雀水营就做得很好。”

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要是有一日，大军过?境，百姓不避，反而上前喜迎。”

“天下若有灾事难事，不需百姓独自顶着，只要有军队在一日，将士在一日，所?到之处，百姓皆能安心，四海都能安定。”

“有天灾人祸，周围驻扎的军队不用朝廷命令便率先开?拔奔赴；到了地方，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还?要为百姓挑水洗衣做饭，临走时……还要悄悄地走。”她回忆着，便笑了笑。

杨晏止不住好奇“悄悄走？”

女帝含笑促狭“怕被发现就走不了了，百姓们将自己家的东西全送过?去淹没了。这就叫……军民鱼水情。”

杨晏被她这样的描述震惊了“鱼水情……”

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杨晏神往“若真能有这一日，天下必安。”

随后又泄了气。

小狐狸皱起了小脸“陛下，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军队吗？便是我杨家……雀水营，已经是天下难得的良军了。”

“哦？是吗？这么有自信？”

女帝笑着看过?去，小狐狸恨不得翘起尾巴来，挺胸抬头骄傲似孔雀“自然！陛下，不是臣自吹自擂，是事实如此，您看看这些军队，里面收的都是什么人？”

他颇为不屑，哼道“不过?是些街头流氓泼皮，真有本事能有品行的有几个？还?不是活不下去了，干脆就来混口饭吃？这种人能指望他们行军打?仗吗？不去扰民就谢天谢地了！”

他像模像样的长叹一声，煞有其事道“我虽看不惯那些酸秀才对我们指手画脚的，但他们有时说的也挺对的！这当兵的的确没几个好东西。”

人说好女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实在是当兵的素质堪忧，但凡有点活路的宁可种地卖身都不肯去的。

这与种花家古代是极为相似的，有时所谓的官家军队能比土匪还可怕，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如是而已。

她话未出口，杨晏便自嘲了起来“也只有陛下您，还?把我们当个人看。”

就是因为长期如此，所?以就算知晓了是顾右相一党故意克扣军粮，截杀他们，朝堂上大多数人都是不以为然的。

越是深想，他越是庆幸。

“想什么呢？小脸都皱起来了。”

杨晏没注意，脱口而出“想我运气好，能碰见陛下这么好的皇帝！”

许·实习期·皇帝愣了愣，被说红了脸。

“诶陛下你脸色怎么红了？是不是受了风寒发热了啊？”

小狐狸叫了起来。

许暄妍脸上发烫“咳，朕没事，你继续说，方才说了别人，该说雀水营了。”

她装作无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吐了一口气。

“你这么自信，雀水营看来与这些寻常军队相去甚远，不如你与我详细说说？”

光听称呼，杨晏便知她心情是不错的。

他也跟着神采飞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袖口，小心的将人搀扶着“陛下，别的我不敢说，就说我们雀水营里的兵，个个都是良家女子，出身清白不说还有一身的力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什么本性都清楚的很。”

女帝转过头来，认真的听着，杨晏更是高兴“我们雀水营自建国起便有了，但一代代下来论兵粮比不过?京中的御林军，论手里的武器也比不过?蒋将军麾下，但能在这边境之处屹立，胜败不退，您猜是为何？”

这么一说，许暄妍也来了兴趣，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杨晏神秘一笑，见这御花园中的小道旁，竟还?有几枝早梅开?放，绿萼白梅，十分清丽。

他忍不住折了几只，一边折枝，一边解密“因为这雀水营里，皆是自己人。”

“我母亲还在的时候说过，雀水营的兵，只能从北郡里征，能进内应的只有杨柳城的人！他们是生在这长在这的人，一旦两军交战，谁都有可能退缩背叛，唯有她们是决计不会的，陛下您道是为何？”

若是原身这等温室花朵多半猜不出。

可许暄妍是谁啊？

那可是学了十几年历史的人！

她当即笑了笑，纤长的指尖点了点杨晏的额头“你还?考起朕来了？”

杨晏嘻嘻一笑，她轻轻点了几下，轻描淡写“自然是因为她们身后都是亲人家园，蒋将军麾下虽有强兵利器，但都是四处征兵来的，到哪也不过?几年，谁会为了这几年将家业性命都付出去？可雀水营却不成，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此，怎么能退半步？”

杨晏哑然，半晌就心悦诚服的抬手一礼“陛下英明！”

“正因如此，我雀水营才能保持战斗力，但终究……”

他失笑“陛下所?说的这种程度，雀水营也是达不到的。”

“古往今来，从没有这样的军队。”

女帝抬手拢了拢他的鬓发，淡声一笑“古往今来，你也是第一个以男子之身封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哇我发现小天使们都以为杨晏要入宫，所以不希望他做CP啊。

不是的哇！！！

我们小狐狸是将军啊，为什么要入宫啊，他现在只是被养在宫里长大啊，长大了就去当将军打仗啊。

女鹅是和他谈恋爱，不需要他入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