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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虚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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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来劲儿,仿佛越是深情越能膈应到对方一般。

楼上楼下都聚了一堆人,议论纷纷。

“听说是什么世子,应该就是前些日子进京的齐王世子了。哎,齐王家出情种啊,哪个王爷家像齐王那样,姬妾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这种家世的人也有自己难处啊,想娶谁哪儿能自己定?”

“诶?那个姑娘是不是陆侍郎家的小姐啊!”

“怎么可能?胡说什么呢你!陆微言天天混迹市井,谁敢娶她?”

“等等,好像真是陆小姐啊!”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又多了一圈,把翩跹楼赌了个水泄不通。

陈清湛看火候可以了,便凛然道:“我去求陛下,我跪在朱雀门下,陛下不见我,我便长跪不起!”

陆微言不忘借着“恩爱有加”打趣他:“湛哥哥,你身子不好,跪出了病怎么办?我同你一起去!”

陈清湛被“身子不好”气得想咳嗽,却又觉得咳了便着了她的道,是以狠狠地扯住了陆微言的衣袖,向楼下奔去。

翩跹楼临着铜驼大街,直通南宫门。而铜驼大街两侧便是市集,方才一闹,街上站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不得不说,陈清湛挑的位置太好了。

陆微言一看这么多人,心道:完了,脸丢尽了,以后没法混了。

于是她勤勤恳恳地坑陈清湛道:“湛哥哥,我脚痛,我想坐轿。”

陈清湛“关怀备至”道:“你这么‘娇弱’,还要陪我去御前情愿,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

陆微言:“……这不是看你‘身子不好’吗?”

陈清湛微微挑了个眉,陆微言暗道不妙,紧接着就被打横抱起。

“我身子还行,抱你绰绰有余。”

陆微言傻了,言语调戏归言语调戏,身体接触就不好了吧?她踢腾起来,想要挣脱,奈何被钳制得死死的。

陈清湛微笑道:“脚疼就不要走了,也不远。”

陆微言这次真的觉得面子丢尽了,是以反复挣扎。

腰间传来一阵凉意,陆微言暗道不妙,忙把腰上的小瓶子解开拧紧。

陈清湛也看到了她腰上的一点深红,疑惑得瞧着她。

陆微言不敢解释,这是她自制的假“血水”,她今日为了“负荆请罪”,准备了个齐全,拿上这假血,万一陈清湛真的打她,她就悄悄洒上一些吓唬他。

方才挣扎之间腰间装假血的瓶子口松了,才沾到了衣裳上。陆微言不敢踢腾了,还把头别向了陈清湛怀中,幻想着可以少点人认出她。

此情此景,让陆微言想起她十二岁那年,和穆丰寅一起打抱不平,结果被小混混们拦路打了一通,那日陆明煦也是这样抱着她回府。陆微言和小混混打架挂了一身彩都一声不吭,可被陆明煦抱起却趴在他身上哭了一路。也是那会儿,附近的人都知道了她是工部侍郎的女儿。

铜驼大街上陈清湛抱着陆微言,两侧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俩一点都不像是要御前情愿,活像是要送入洞房。

待到朱雀门前,陈清湛将陆微言放下。

宫门前的守卫莫名其妙地上来拱手道:“世子,您这是?”

陈清湛一撩袍子,“扑通——”一声朝着宫门跪了下来。

守卫吓了个踉跄。

陆微言紧接着跪到了他旁边。

守卫吓到要翻跟头。

陈清湛道:“恒州齐王府陈清湛,求陛下赐婚!”

陆微言咬牙:“我与齐王世子情投意合!”

陈清湛掐腿:“我同侍郎千金两情相悦!”

“哇哦!”围观百姓的议论声达到了最高点,守卫们忙谦虚礼让地推了个人进宫禀告。

陆微言趁乱在腰间摸索着,陈清湛瞥见她的小动作,瞄了过去,就见陆微言拧开小瓷瓶,把里面红油一般的东西抹在了膝盖上,两膝霎时间惨不忍睹。

陈清湛:“……”

陈清湛跪着朝陆微言那儿挪了挪,借身形挡着一把薅过来了她的小瓷瓶,朝宫门方向一个叩首,抬起头时额头便一块殷红。

陆微言瞪大了双眼,这人活学活用也太快了吧!

被推举的守卫匆匆而去匆匆而归,看到陈清湛陆微言的阵势,吓得两股战战,对同伴们嘀咕道:“圣上说这事不宜闹大,让咱们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可这……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众守卫环顾四周,深以为然——宫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一开始就有百来人,而且越拥越多。他们两人演戏又卖力,众人唏嘘不已。

一老者抚须道:“这么冷的天跪地上,得冻出老寒腿,看那姑娘可怜的,膝盖都冻破了,唉。”

一女子叹息道:“说贵人薄情的,那是没见过齐王世子。”

更有人打抱不平道:“世间难得有情人,怎么总有人要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

陈清湛身份尊贵,陆微言也是朝中官员的千金,守卫们又不便动武,只好另选了个人,进宫再报。

陆微言混迹市井,虽说比寻常京城小姐身子好,可跪久了仍觉得双腿又冷又麻,可一想到不这样做会被抓去做秀女,便咬咬牙忍了。

过了许久,宫门处传来车马之声,有宫人高声道:“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行大礼。

圣上近日偶感小恙,车上挂着厚厚的帘子,是以他的声音都让人听得不太真切。

“你二人深情厚谊,着实令人动容。咳……咳咳……”

陆微言心中暗道,成了。

“咳……湛儿,你若对你母妃为你安排的亲事不满意,和你母妃商量便可,何必闹这么大动静。”

陈清湛恭顺道:“臣知罪。”

他们二人本就想要闹到圣上这里来,但真正做起来,就必须要把握好度,不能拂了陛下颜面。

“嗯。起来吧,别冻着了。”

二人纹丝不动。

帘后之人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也罢,朕为你们赐婚,起来吧。”

二人相视一笑,齐声谢恩,围观百姓也呼道万岁。

车驾回宫之时,只有离得极近的侍从听到圣上轻叹一句,“怎么偏偏是这两个。”

陆微言想起身,可双腿冻得站不起来了。

腿好冷。

浑身都冷。

但又为何这么烫?

“世子妃发热又畏寒,不宜用冷水降温,最好待世子妃醒来用药。”兰芳院中,御医看过了陆微言,如是说道。

可陆微言听不清晰,只隐约听到“世子妃”,她才想起来自己坠了湖,还好,还好陈清湛及时到了。

屋子里似乎还有齐王妃跟几个丫头,陆微言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也张不开紧闭的双唇,睁不开厚重的眼皮,或许这就是老人们说的鬼压床吧。

依稀听到又有人进来,支走了屋里的丫头,与齐王妃说着什么,陆微言急得冷汗涔涔,好不容易才让意识清醒了些,却听那人道:“……不是因为她是陆微言,而是因为她是齐王世子妃。”

不是因为她是陆微言,而是因为她是齐王世子妃。

屋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陆微言想,那少年早就同她说过,“两害相较取其轻,你以为我想娶你?”

他是诸侯王世子,位高权重,生来就是薄情之人——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类人。

陆微言笑自己没出息,被影湖的冰水浇了脑子,昏迷期间想的全是他。

陆微言睫毛轻颤,庆幸自己能在这时候醒来。

她有意继续装晕,便听齐王妃道:“你说这话,是想提醒我有人要陷害我们齐王府吗?”

陈清湛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这事发生在清晏园,在皇家宫宴上。”

齐王妃惊讶之余,笃定道:“皇家确实难逃其咎,但做此事的人并不一定是皇家,定是有人想要挑拨你父王和朝廷的……”

“母妃忙了一天累了吧。”陈清湛似是不悦,不等齐王妃说完就打断了她,又唤了浅黛进来,让她扶齐王妃回梅凌院歇息。

齐王妃虽然不满,但还是离开了,至此,兰芳院的正房里就只剩下了陈清湛和装昏的陆微言。

陆微言认为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应该多偷听几句这个混蛋的真话,让自己灌了水的脑子清醒清醒,可等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她出了汗,衣裳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便准备装出个悠悠转醒,还没来得及装,便感到一只冰凉的手就覆上了她的额头,陆微言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陈清湛:“……”

陆微言缓缓睁开了眼,眼神虚无缥缈地四处游荡,就像真的刚苏醒过来一样。

紧接着,又先声夺人甩锅道:“你手好凉,别碰我。”

陈清湛低头笑道:“早知道冰一下你就醒了就该早早冰冰你。”

陆微言不语,虚虚地闭上了眼,一来她心中不忿,不想和陈清湛调笑,二来确实没什么力气。

“我刚从清晏园回来,打捞了那宫女的尸体。”

陆微言闻言瞧了过去,这么冷的天,他潜入影湖,难怪手这么冷。

陈清湛又从袖中取出支铁簪道:“这支簪子是你的?”

陆微言点了点头,她把簪子扎进了宫女的头颅,那时急于逃命,也没有拔出。

“姑娘家是要带些防身的武器,但是对付坏人就行了,可别误伤好人。”陈清湛拿簪子在手掌里敲了几下,笑着瞧陆微言。

陆微言知他意指为何,腹诽他小肚鸡肠,一扇子之仇到现在都没忘,加上之前的气,便愤愤道:“我都醒了,你不叫大夫进来瞧,不叫丫头进来伺候,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吗?”

陈清湛不知道她哪来的火气,只庆幸她还伶牙俐齿,看起来是好多了,便唤了太医进来开了药,命白薇带人下去煎。

一行人来了又走,屋里再一次剩下他们两个,陆微言坐起身道:“你不留个丫头照顾我一下吗?”

陈清湛今日却乖巧得出奇,道:“你想要喝水还是要热毛巾?我来拿也是一样。”说着还真的走去桌边倒起水来。

陆微言背靠褥子,看了一眼陈清湛的背影,给自己掖了掖被角,低头瞧着被上的鸳鸯,壮了壮胆,冷静道:“陈清湛,我们说好的,我只是个名义上的齐王世子妃,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没必要这样。”

陈清湛微怔,壶里的水灌满了杯子又溢了出来,流水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道:“你把挽秋叫过来吧,她从小伺候我的,总比你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