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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妒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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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里雾气弥漫,叠成厚重的乳白色。

欲魔催发的毒性霸道,裴云卿连着好几天都需要借着寒潭化去余毒。

泡多了那毒仿佛生了耐性,裴云卿无法,只能去了衣物直接与那寒彻入骨的潭水融为一体,寻求更多的刺激。

容彦过来时便看到青年裸露着背趴在石岩上神情恹恹的样子。

泄真.元一事到底还是伤了根基,青年的脸色始终是缺乏血色的苍白,雾气一蒸,他的面容有一种奇异的飘忽之感。

像是妖精要化了形。

想起青年的薄面皮,容彦故意弄出了点声响。

水里的妖精登时睁了眼。

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够衣服,第二步就是上岸。

容彦上前几步,直接按上青年单薄的肩骨,阻止了他想逃的动作。

他似乎把青年的肩膀当成了块称手的石头,扶着下了水。

一圈圈的波纹荡过来,溅起的水珠将青年刚刚覆在身上的衣衫打湿。

“时辰未到。”容彦撩起眼皮斜斜看了一眼不自在的青年,淡淡解释了一声自己刚刚的制止行为。

说完就阖上了眼,寒潭里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朝他涌过来。

竟然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开始修炼了。

裴云卿只好重新蹲进水里,眸光躲闪,藏着羞意,“师尊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来?”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游丝似的飘进容彦的耳朵里,像是被冻得细弱了。

也就弱化了这句话里包含的抱怨语气。

他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来泡,师尊明明知道的......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容彦这个时候来自然是有他的缘由,没必要向青年解释。

裴云卿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逾矩,他没忘了这是谁的地方,乖乖噤了嘴。

好半响没有听到动静,容彦睁了眼,看到青年将半张脸都浸在了水里,露出一双半垂着的眼,显得细密的睫羽异常地黑。

又觉得羞恼了吗?

他游过去,捏起了青年的下巴。

裴云卿低垂的睫羽颤了几颤,被这突袭吓得都结巴了,“师......师尊?”

“你在想什么?”

容彦搞不懂他的徒儿在想什么,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个徒弟肖似他,生性凉薄。

也从来不需要他担心。

可那日裴云卿居然因为羞窘想去寻死,容彦不理解,他从来没有过这些浓烈的情绪。

容彦浅淡的瞳孔生出了几分疑惑。

那青年以前在他面前的冷静自持,都是装的吗?

“想师尊......”青年眼里有什么即将要喷薄而出,容彦看到那双秋水剪瞳上浮的一层潋滟神光,迅速被压下去了,然后青年才吐出剩下的话语,“为何现在来这?”

得到了答案,容彦就松开了他的下巴。

裴云卿飞快地咬了一下唇,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在寒潭里浸泡了那么一会,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白,他一咬下唇,挤压的地方逼出了点点好看的樱色。

容彦瞧着他似精怪一样的神态,突然就琢磨出了点什么。

自从那日破了防以后,青年就仿佛破罐破摔了一样,失去了以往的矜持,有意无意地就会在他面前露出一些孩子心性。

会因为害羞难过,会因为埋怨赌气。

终归比往日要活泼些。

或许这才是青年真实的脾性,只不过在他面前隐藏了那么多年,现在他才发现而已。

是了,青年平时如何故作镇定,也不过是个刚及弱冠的孩子。

不似他,活了那么多年。

他失去了继续探究青年隐藏自我背后缘由的兴趣,“时辰到了,你走吧。”

“......是。”

裴云卿走出了寒潭,用灵力烘干了身上的衣物。

他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比起他刚来时的平静,寒潭现在明显汹涌了许多。师尊周身的雾气不平静地翻滚着,整个人仿佛浸身在云海里。

这个人好似真正的仙人一样,住在云端里。

身后一丝动静也无了。

容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头,水面倒映着他的脸。

这张脸完全满足凡人对于谪仙人的定义,清冷出尘,风雅无双。

一如既往的冷静,强大。

......

萧羽然自从看见自己的心魔以后,吓得不轻,好几日不敢修炼。

但也不能一直荒废时日,他还想要变强。

他进了秘境。

好一番心理斗争后,他才鼓起勇气来到老地方。

树下没有那个红衣人的身影。

他松了一口气,盘腿打坐,进入忘我境界。

耳畔有呼啸的风。

空气也黏稠得近乎压抑。

萧羽然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果然看见了前几日的心魔。

红衣人正伸出一根葱白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抵住萧羽然肋间的心脏,见他发觉了,轻笑道,“心跳得好快。”

萧羽然神色紧绷,如临大敌,但看着这魔与师兄一般无二的相貌,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力拍掉这只手。

见萧羽然根本不反抗,心魔失去了作弄的心思,他在那棵大树下幻化出了一架秋千,坐了上去。

“不用怕我,我是你的心魔,你可以唤我,绯衣。”他扬了扬自己绯红的衣袖,笑得张扬。

眉眼间是与裴云卿截然不同的天真烂漫。

萧羽然看得出了神,“绯衣,为何......你生得与我师兄一样?”

绯衣大笑起来,“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呀!”

“你对你的那个师兄,有什么想法?”

想法?萧羽然一愣,他能对师兄有什么想法?

师兄是他的师兄,师兄待他好,他便尊他,敬他,更想要保护他。

如此而已。

可心魔那不怀好意的语气,好像在向他昭示着远远不止如此。

心魔看着萧羽然一副没开窍的懵懂模样,心底涌出了极大的恶意,他想摧毁这份无辜。

他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掠过地狱之火染上了折磨人的热意,轻易能拂动人心底的阴暗深处。

那个恶魔一样的声音反问了萧羽然三个问题。

“你真的是因为其他人品行低劣趁人之危而感到愤懑吗?你真的是因为你师兄受到了欺辱而难过吗?你真的是因为自己无力援助而伤心吗?”

“是!是!是!”萧羽然大吼出声,一连肯定了三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吼这么大声,明明都是事实,他却觉得被羞辱了一样。

甚至委屈得想要哭。

他就是这样想的啊!为什么要质问他呢?

那个声音却没有因为他崩溃就放过他,继续步步逼近,咄咄逼人。

“如果欺辱师兄的是你呢?如果能够亵.玩师兄身体的,只有你呢?”

“你还会不会为你师兄受到屈辱而愤怒?”

“如果你有能力,你会不会希望你的师兄,就像受到折辱那日一样也向你展露那样的风情?”

心魔的话,像是一柄雪亮的刀,劈开了模糊暧昧的光影,撕开了心头浓郁的雾霭。

一种沁着凉意的想法在萧羽然的脑中生成。

心魔替他说出来了,将那些不堪全部承认,摧毁掉他岌岌可危的意志,“你对你的师兄啊,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

萧羽然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