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了李鸿章大烩菜,锅包肘子,官府六味骨,总督豆腐,鸡里蹦,木瓜雪蛤……
餐桌面积并不小,但因点菜太多,盘子已经起了摞。
叶修大鱼大肉地猛招乎一通,吃得满脸是油,秦著泽让他端杯喝酒,他才抹抹油嘴,端起酒盅,跟秦著泽碰了一下,嗞,小酒下肚后,叶修开始说晚饭上的第一句话,“姐夫,我看这省会不咋样呀,这家最好的馆子,还是咱们上谷开的分店,大街上土了吧唧,真不如上谷城好。”
说完,叶修给秦著泽满着酒,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来,家乡比省会流弊,心里自豪。
第一次到一个新地方,对这里总要做一两句评价。
六八年,经央中批准,冀省省会从上谷迁至石家桩,压根没有从发展经济考虑,省会能繁华得了吗?
不说别的,就说石家桩的位置,就非常尴尬,离着海远,水路运输为零,公路建设因为没钱也非常操蛋,只有一条省道干巴巴通过,路面硬化不完善,一车驶过,全城吃灰。
铁路有,但线网不发达,至于空运,据说准备提上建设日程,计划在正锭建一个机场,从提出到落成,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几二十几年,或者换了新领蹈,为称私心,一句话就给否了。
老人家说过:要想富,先有路。
城市没有历史底蕴,运输再不行,经济不完蛋会飞呀。
别看城市不咋样,据说黑涉会大小组织相当多,帮派林立,打打杀杀让省会乌烟瘴气。但,不知道为何没部门管,即使管,也只是收到警情后,隔着两条街故意让警笛哇啦哇啦响,把滋事的恶霸流氓吓跑,这里面的道道特别多,老百姓都知道是咋回事。
今天吃饭选了省城最好的馆子,正如叶修所言,这家直隶会馆官府菜分店,确实是上谷总店那边来人开的。
没有理会叶修对省会城市品头论足,秦著泽夹了一块总督豆腐,刚放进嘴里,忽然,雅间外有人敲门。
秦著泽和手下们以为是服务员过来上菜或者送开水,梁明麟离着门口近,他朝门那边大声喊了声“进”。
等门一开,省掌秘书历甄鼻梁上卡着大眼镜子出现在门口。
“多有打扰,不好意思。”历甄进了雅间随手关了门,冲大家微笑点头致歉后,马上看向秦著泽,“秦董您好,我是程省掌的秘书,我叫历甄,正在您用餐时过来找您,如有冒昧到,您请多多包涵。”
做大员秘书的,哪个不是八面玲珑之徒?秦著泽已经是省掌的座上客,历甄自会尊重有加,否则,管你是谁,到了这里,企业家只不过是案板上的肉而已。
秦著泽咽下嘴里的菜,站了起来,接住历甄伸过来的双手,礼节性地握了握,“历秘书找我有事儿?”
“秦董,正在您用餐时过来打扰您,着实不好意思,秦董可否借一步说话?”历甄快速瞟了一圈在坐的人。
在大机关单位里,已经养成时刻提防别人的习惯,什么话该说不该说,在什么场合能不能说,非常谨慎,防止祸从口出。
“历秘书,不用避讳,这些都是我身边的亲人,有事情尽管说便是。”秦著泽接过艾米递来的纸巾,沾了沾嘴唇道。
在历甄看来非常私密的事,还没出口,秦著泽却要摆上桌面,说明什么?
只能说,在秦著泽看来,你个当秘书的在我这里能有多大的事值得私聊啊,如果是正事,就放在明处说好了,这里都是我的手下,没有外人,如果搞蝇营狗苟,免谈。秦著泽作为过来人,最清楚历甄之流是咋回事儿。
见秦著泽没有借一步给他,历甄心里想,你也忒拿秘书不当干部了吧,我好歹是省掌秘书,说不定哪天就进办公汀,如果官途顺坦,以后进常委,甚至副省级……历甄就是这么为自己规划仕途的。
历甄在面露难色一瞬间后,立即堆笑躬身道,“秦董行个方便,咱们这边私聊一句,不敢耽搁秦董时间太久。”并随手朝门口那边做了请移步的手势。
在秦著泽来到省政斧大楼时,历甄在人堆里注意到了秦著泽,但是,秦著泽不认识历甄是谁,连个眼缘也没有。
既然跟历甄没有任何交集,没啥重要事情可谈,要是有大事要事,你好歹请个中间人找我呀,在我吃饭时你直接了当进来,不得不说你心里还是或多或少倚仗了你是省掌身边之人这点权势。
要不是省里给玉然集团戴上龙头企业的华丽光环,秦著泽不会主动跟冀省省会高层接触,天下老鸦一般黑,而九零至零零前后,冀省核心高层尤其黑,秦著泽办的是正经企业,除了桌面上的贷款往来,秦著泽不想参涉其他,玉然集团已经有了规模和市场底子,办厂做生意还是纯粹些更好。
“秦董,是这样的。”历甄尽量压低声音且保证能让秦著泽听得清,“程省掌女儿正巧也在这里用餐,无意中看到您也在,想请您过去见一个您的老朋友。”停一下,继续补充道,“帝都来的朋友。”
帝都来的?
谁鸭?
秦著泽力透纸背地盯了历甄一眼,“老朋友?叫什么名字?”
“吕振树吕总。”历甄回道。
去年在帝都为家里安排运输队的包活,秦著泽请吕振树帮过忙。
吕振树是个爽快人,不但很快把运输队安置好,还不欠账,做得挺够意思,既然来到了石家桩遇上了,必须要见上一面聊聊喝两杯,算是叙叙旧吧。
让手下慢慢吃,秦著泽带着总经理王语柔和秘书艾米在历甄引领下来到另一个雅间。
秦著泽一进门,吕振树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半个餐桌,跟秦著泽来一个熊抱,“秦老弟,不,应该叫秦大董事长,好久不见了,哈哈。”
看得出,吕来到石家桩办事或者玩耍都很开心。
吕振树在帝都,当然知道秦著泽有多么有名气,当初,为了几辆车能有活干求他办事,现在的秦著泽不可同日而语,各种出名。
在秦著泽进来之前,程霏儿跟他除了谈建筑业务上的事情,剩下的一直在围绕着秦著泽聊。
“吕兄,自己人就不要客气啦,什么大董事长,在一起都是兄弟嘛。”秦著泽谦虚道。
“好,好,我就喜欢秦老弟这敞亮性格。”吕振树腆着大肚腩附着秦著泽的胳膊,“我来介绍一下。”抬手示意来到近前的程霏儿,“老弟,猜猜这位大美女是谁?哈哈。”
秦著泽把目光移向程霏儿,摇摇头,“吕兄,这怎能随便猜呢?还是你来介绍吧。”
“程总,芳名程霏儿,霏睿建筑公司老总,程省掌千金。”,“哈哈,我把程总说成老总有点不恰当啦,程总年龄应该和秦董相当,都是少年英才,业界翘楚哈。”
吕振树呼哈呼哈地把程霏儿介绍完,又把秦著泽神化了一番介绍给程霏儿。
因为都带着随从,秦著泽和程霏儿分别把自己的人介绍后,纷纷落座。
历甄成了端茶倒水的角色。
开始,这个酒桌上并不适宜谈正事太深,大多时间里各位端杯把盏说着套话。
酒过三巡后,吕振树点着一颗烟,把胳膊肘子压在餐桌上,问秦著泽,“不知道秦老弟是否有意投资建筑?现在搞路桥建设可是非常赚钱哟,如果要分包工程,今天有程总在,她可以帮忙拿路段。”
“我是搞牛奶加工的,只会搞牛奶加工,这是吕兄知道的。”秦著泽身体靠在高背椅子上,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男中音内敛低调,“至于修路修桥,完全门外汉,我的公司发展理念可能和有的公司不大一样,玉然集团只专注于一类产品去做,不会看什么能赚大钱就做什么,而且,牛奶业做好了,也是一盘大棋。”
拒绝,当然要有一二三个理由。
秦著泽对自己的口是心非没有感到任何的底气不足,他倒腾名酒茅台积累资本,在魔都收购汽车厂,从欧洲倒卖高级进口奶粉血赚,在帝都置地收房,哪一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上说出来。
拒绝修路建桥,秦著泽有自己的考虑,他不是不想赚钱,睁眼有钱可赚却往外推,那不是傻呀!
关键是华囯的修路建桥,没有干净工程,尤其是身边坐的这位省掌千金是什么路数拿到工程,秦著泽连用脚后跟去想都不用,也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著泽不想沾,一丁点也不想沾。
一旦沾上了,就会择(zhai去声)不开。
根据市场需求赚钱,有秦著泽赚不完的金山银山,他才不趟浑水给自己找被动呢。
婉拒了好意,秦著泽打算端起酒杯喝一个走人,这桌饭钱他已经安排艾米去买单了。
秦著泽做得干净利落,一点人情也不会欠到谁头上。
从秦著泽进来后,程霏儿收起傲娇姿态,全程微笑,每次瞅秦著泽,她的眼睛里会长着菠菜,不,应该说冒着火苗。
在省政斧大楼楼道见到秦著泽,只是看脸,秦著泽的颜值担当吸到程霏儿,引起她的注意,现在坐在身边的秦著泽举手优雅,谈吐不凡,男中音里面充满磁性,矮油,果然是个宝藏男人呢。
待秦著泽说毕,程霏儿笑得深一些,“呵呵,秦董做事业自有抱负,令人刮目相看。”
“程总抬举了,哪有什么抱负,不敢当啊。”秦著泽该谦虚还是要谦虚,谦虚是中华优良传统。
“不知秦董的公司是不是股份制?”程霏儿问道。
“实行入股分红制度,不过要上市交易,恐怕要假以时日。”秦著泽平淡回道。
“也就是说,秦董的公司,任何人都可以入股喽?”程霏儿眨动眼皮,被精修过的睫毛煽动。
“当然可以。”秦著泽回道,玉然集团广泛吸纳社会资金扩大实力,以打造未来的商业航母。
“没有任何限制么?”程霏儿问得问题多起来,一直保持了认真的表情。
“因为玉然集团带有扶贫救困性质,所以,没有入股门槛限制,当地老百姓拿出百八十块入股,公司也会吸收,这样可以让他们的利润比存在银行里高出一点点。”秦著泽说的平淡,其实,给入股的人分红,比银行利息可不是高出一点点,而是几倍。
为了保证说话的严谨性,秦著泽笑笑补充道,“当然,也会有上限,不能超过总资产的百分之五十。”哈哈笑了一声,玩笑道,“超过五十,我在公司里说话可就不好使了。”
“哦,秦董,我懂了。”程霏儿稍稍直了直后背,“如果这样的话,我很荣幸能成为玉然集团的股民。”
你?
省掌千金自己开着日进斗金的大建筑公司,却拿出钱来入股到一家牛奶厂?
搞修路建桥可是需要由建筑公司先行垫付大量周转资金。按常理来说,你巴不得别人向你的公司注资才对呀。
你葫芦里面卖得哪种药?
“哈哈。”秦著泽脑子在飞快转动的同时,爽朗一笑,口吐莲花,“程总在这个时候如果入股,恰是好时机,我们公司马上要扩大规模,多点开花办分厂,正急需大量的钱开工建设和购买原料,程总真是雪中送炭。”随后,把笑容收回大半,“不过,从投入到产出有一定周期,恐怕收益不能立竿见影,同时,不能不考虑市场风险,终归不如把钱放在程总自己公司里安如泰山。”
言外之意,你现在投钱进来,不是好选择,有可能没有多少利润,或者打水漂。
程霏儿听出秦著泽在兜圈子拒绝她。
她在心里应该“切”地一声骂秦著泽真是不识抬举,然后用话怼秦著泽一句。
但是,程不但没有,反而笑笑,假装听不出秦著泽的画外音,“秦董不但快速占领了华囯很大的牛奶销售市场,而且这么快就开始了扩张扩容,果然是个有格局的企业家,难怪父亲看好秦董。”望着秦著泽,程霏儿眨动睫毛,“能把钱放进玉然集团,和秦董一起经历市场的考验,一定会好玩极了。”,“如果秦董拒绝合法投资,可是有违背公司入股制度哟。”
看来程霏儿投定了,如果不让她投,她还要跑去法.院高秦著泽一状。
程霏儿执意要投,秦著泽干嘛非要死乞白赖地拒绝呢?
好吧,你投吧。
投资流程完全按照合法流程走便是。
万一你有别的企图,华囯法律虽然漏洞百出,但,总会有一定效力。
即使这么想,秦著泽还是要尽量拖一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拖的理由可以有千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