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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月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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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兮安静的睡在我身畔,呼吸渐渐平缓,我抬眼望去,他背对着我,面朝内侧,小心翼翼的环抱着他,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背脊,这个宽阔而光洁的背脊,此刻就像是可以让人栖息的港湾,我贪恋着此刻的宁静,微微支起手臂,俯视着他此刻的睡容。其实爱一个人,与其为了他的幸福而放弃他,不如留住他,为他的幸福而努力。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睫毛覆盖下,是一圈淡淡的剪影,嘴角略微上扬,许是做了一个好梦吧。

我强忍着浑身的酸痛,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下床,地上一片狼藉,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穿戴完毕,回过头,看了一眼沉睡的他,心里百感交集。

月已西斜,缓步的走在回撷心阁的小径上,月光将我的身影拉的颀长,四周寂静一片,仿佛天地间,只有我这一抹游魂,晚风习习,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脚步踉跄,其实本无睡意,索性走进凉亭,呆呆的倚着亭栏,寂静中,我仿佛看到了黑色的风,看到了无尽的夜的四璧……

“伊人月下倚红妆,不知伊人为谁伤?”一抹清雅的声音自凉亭外传来,我没有回头,便知是慕容吟。我将下巴搁在手臂上,依旧发着呆。

他见我不语,便抬手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唇畔,清脆悦耳的声音划破夜空,小小的柳叶就像被施了魔法,吹颂出动人的旋律。周围越来越多的飞来一些萤火虫,从三三两两,渐渐多到几十只。我这才诧异的回过头,看着慕容吟,他还是一副恬淡的样子,萤火虫在他周身飞舞,我望着眼前的奇景,一时回不过神。

“好看吗?”他放下柳叶,笑着问我。

我重重的点点头,目光依旧徘徊在这些绿意盈盈的小家伙身上。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我低声喃唱着。

没有了柳叶的吹奏,萤火虫渐渐的散去,周围又恢复了一派宁静祥和。

“这歌的调子挺特别。”慕容吟望着我。

“家乡的歌曲而已。”我看他依旧是一身酒宴上穿的明紫色长袍,不免有些奇怪,此时已过子时,他却显然还未歇息过,“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放在我掌心:“这几日切莫沾水,以免留疤。”

我愣了愣神,片刻后才顿悟,原来是瓶金疮药。

“谢谢!”感谢他的细心,虽然我更渴望是另一个人的,但慕容吟这份友情,却也难能可贵,我很珍惜。

“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宛城了。你可要保重了,做事情别再那么不顾一切。”

“你要走??为什么不多住些日子呢?这几日你忙着陪我彩排,而宸兮也常被唤进宫,你们也没怎么好好相处,多留些日子吧,宸兮定也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挽留他,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让我渐渐习惯了他这个朋友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有散才有聚,而且我也有些事务要处理。”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这几日来,除了聊排练和宸兮的话题,我几乎都没有问过他自己的事情。

“你认为呢?”他将问题丢给了我。

我托着腮,打量了他半晌,他双手环抱,靠在亭柱上,任由我上上下下的审视。

“你不像是纨绔子弟,嗯,也不像是生意人。”我顿了顿,又凝思了片刻:“你像是武林中人,但又不似一般武林中人那么迂腐执拗。你的性格,清雅随意,又有些散漫不羁,而且我之前见你有一柄长剑,你应该是无门无派,但又仗剑江湖的游侠吧??”我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的眼中有一些诧异,随即粲然而笑:“你真厉害,想不到我三两下就被你看穿了。”他走到我身旁坐下,看着亭外杨柳依依的湖畔,“烟雨临风醉春晖,薄暮伴霞朝天归。百年雄豪如梦里,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寻常酒肆中。”

“你可真是潇洒的很,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我思量着他刚才念的诗,从容淡薄又潇洒如风,这样的快意人生,确实令人向往。

“羡慕我?”他哑然失笑,仿佛我讲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那你要不要跟我走?去享受鲜衣怒马,执手天涯的感受?去听莫愁海的风声,看忧离谷的百花,东悟山的茫茫白雪,赏寂之崖的明月”

“呃?”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算是邀请吗?好一个风花雪月的四处美景,我脑中一片空白,我是不可能跟他走的,我的心完完全全的留在了这逍遥庄内,没有了想要守望的那个人,即使走到世界的尽头,遗失了心,便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脑中思索着该怎么委婉的拒绝他。

他走到我面前,突然弹了下我的脑袋:“呵呵,我开玩笑的,你不用那么紧张的蹙眉,我自由随意惯了,真的带个拖油瓶,指不定被你拖累成什么样子呢,我可不会自己找罪受,逗你的呢!”

我傻笑着揉了揉头,松了口气:“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大侠啊,游侠的,又没有工资,呃,又没有俸禄,靠什么为生?莫非……莫非也做劫富济贫的事儿?”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些恶霸强抢民女啊,或者一些孤儿寡妇卖身葬父什么的,遇到个大侠,通常大侠总是从怀里取出一些银子给他们,所以我很奇怪,这些做大侠的,他们又没有收入,那靠什么来帮助人呢。

“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赏金猎人’吗??”他的笑有些戏谑。

“猎人?赏金?不知道!!”我傻愣愣的摇头。

“就是负责追缉朝廷通缉的要犯,然后拿赏银。”

“哇欧~~~”我惊呼的击掌,“那你在赏金猎人中算不算厉害??你抓到过多少个通缉犯啊?”

“这个嘛~~~~”他故作深沉的揉了揉鼻子,笑着说“你可以逃走试试看,不管你躲去哪里,三个月之内我都能找到。”

“那么厉害啊??那以后如果我家跑丢了旺财和来福,可不可以也找你帮忙啊?”我一脸认真又无辜的看着他,心底却笑开了花。

“旺财?来福?是谁啊?”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旺财是我家的小黑狗,来福是我家的小黄猫……”我笑的前仰后合,他却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看着我。

一扫之前的满腹心事,心情好了许多。和慕容吟聊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他的性子比较随意不羁,又很豁达。按理说我算是宸兮的侍妾,他与我之间应该保持距离,或是避嫌。但他却不以为然,之前排练的时候,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却觉得世上本无规矩,逾越的人多了,这才设立规矩,所以对清者来说,规矩是多余的,而对心思不轨的人来说,再多的规矩也是徒劳。因此与值得的朋友,做值得的事情,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呢!

我刚听到他这番言论的时候,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因为我始终认为,古人是非常循规蹈矩的,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笑不露齿。但在慕容吟的口中,这些都是多余的,人生短短数十载,活的潇洒自在,问心无愧便可!

“好啦,快回去吧,夜深了。”他捋了捋我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有些轻柔。打断了我的思绪。

“嗯。”我点点头,起身向他告辞,“晚安,慕容吟。”

“晚安。”

我离开凉亭,朝撷心阁走去,行至拐角处,透过千丝万缕的柳条,看见他依旧斜靠在亭中,亭外是波光粼粼的湖,在星光与月色的照耀下,仿佛浑然天成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