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也在极怒之后反而笑起来:“原来你非要把我留在身边,是为了这个。”
此话一出,尉迟眸子里尚未成形的欲就开始分崩离析。
他缓慢地说:“你总是很知道该怎么用一句话让我生气。”
鸢也微笑:“就像尉总最懂得该怎么对付我一样,好歹这么多年夫妻,我自然不能差你太多。”
伶牙俐齿的商务部部长,几个人能在她嘴下讨到好?
看着她又冷又硬的侧脸片刻,尉迟抿了下唇开口:“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可以不去想那么多。”
他没有离开她身上,只是用一只手撑在床上,并未用全部重量压着她。
这句话听起来确实很耳熟。
鸢也目光盯着墙上雕刻的花纹,同样将那时的回答奉上:“我也跟你说过不可能。”
尉迟将她的脸板过来,指腹按住她还泌出血珠的唇瓣:“听过一句话吗?‘余情未了,必将庸人自扰’。”
鸢也睫毛扑了一下。
“你越是计较我在这个局里,到底是想保护你的意思多还是想得到利益的意思多,就越是证明你在乎我。因为太在乎,所以你容不得一丝瑕疵,哪怕你知道事实是什么也不愿意承认。”
前几天他们在巴塞尔小楼里没谈完的话,现在又被他拎出来继续。
“我知道我做了一些事情让你对我有怨,可是鸢也,你因此全盘否定我对你的感情,这样又对我公平吗?我留你在我身边究竟是因为什么你心知肚明,何必拿那样的话来作践自己刺伤我?”
鸢也静默须臾,开口却是反问:“你知道我刚发现阿庭亲近我,其实是你刻意调教出来的时候,我想过什么吗?”
“我想,你为什么不能把局做得再精妙一些,既然骗了我就骗一辈子不要被我发现,这样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当时我还自嘲自己被你洗脑成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尉迟眼看着她眼底蔓上一层水色,将剔透的眸子淹没。
“其实是因为那时候我太爱你,爱情会让人变得懦弱和盲目,哪怕阿庭是我喉咙里的一根刺,我也因为舍不得离开你而选择咽下,包括后来的李家姐妹,只要你对我服个软,我就能为了你将底线一退再退。”
“我也知道你想说的意思,你想告诉我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成年人的感情本来就不存在纯粹,我一味要求你对我的爱不能掺任何杂质是我吹毛求疵甚至在钻牛角尖,芸芸众生山水一程谁不是在得过且过。”
“你想要阿庭也想要我,你想要利益也想要我,你觉得要阿庭和要我不冲突,你觉得要利益和要我也不冲突,而要我接受你的论调的前提是我依然很爱你,还深陷在懦弱和盲目里,才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那些所谓的‘瑕疵’视而不见。”
她的话越走越偏,越说越尖锐,哪怕她的语气至始至终都是无波无澜,也藏不住底下还是渐露锋芒的针。
尉迟预料到她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双眉蹙起,隐忍地道:“够了鸢也。”
鸢也没有如他所愿,咽了一下喉咙,眼睛里水色不知何时起已经如同太阳下的一滩浅水,蒸发无形,只剩下一片干燥。
“我跟你说过,只要我一直松开手,沙子迟早会从我手里流干净,沙子是这样,别的东西也是这样,所以以前我能退步现在不能退,你知道是为什么了吗?”
尉迟按在她唇瓣上的手指突然掐住她的脸颊:“不要再说了。”
紧跟在他那句话之后,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的,鸢也道:“因为在你一环扣一环的算计里消磨得我已经不爱你。”
尉迟瞳仁骤然一缩。
春末夏初的青城气温更要比别处更高一些,可她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触之刺骨。
那句话里最后三个字,以及所代表的意思,更如极北之地千年不化的冰岩,猛地一下砸进他的心头。
鸢也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话语也没有因此驻足:“你觉得我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容不下一点瑕疵,其实我是因为不爱你了所以无法忍受你的全部。”
“住口!”尉迟咄声而出终于是彻底怒了,伴随他的火气燃起的还有他加重在鸢也脸颊上的力道。
他为了让她住口,当真是用了力气,她的脸都被他掐变形了。
鸢也皱起眉:“姑且就当你强行留我在你身边是因为喜欢,可是我为什么要稀罕这一点点混在算计和利益里堪称微不足道的喜欢?我是乞丐吗?连这点施舍都看得上。”
她每说一句他的力道就加重一分,脸色已然不能用难看二字简单概括。
“作践自己?没错,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为什么还要作践自己继续忍受你?这世上确实没有绝对纯粹的感情,可找一个没有伤害过我的男人还是很容易的,我干吗要拿一辈子来对你委曲求全?我姜鸢也值得更好的。”
话音未落他竟将她整个上身提起来砰的一声按在床头,后背撞上床板疼得仿佛骨裂,鸢也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笑了。
他不是第一次生气,但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气得这样明显,失了平时的云淡风轻,没了优雅矜贵,她竟然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余情未了,必将庸人自扰’这句话我听过,我还记得下一句是‘物是人非,何苦画地为牢’,尉迟,我不爱你了就是不爱你了,无论你怎么强留我在身边都没有用。”
“我让你住口!”尉迟按着她肩膀的手骤然往下掐住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