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集团前有一条长长的台阶,鸢也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才走了五六步,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一双黑色的手工皮鞋,她顿了顿,抬起头。
尉迟站在她面前,眸色清和地看着她,对视不过三五秒,他就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我以为你只是去姜家,没想到你还跑来盛世……腿不想要了吗?”
最后一句他蓦地加重语气,是因为鸢也意图挣开他的怀抱,被他一喝动作才停下。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腿走这么多台阶确实为难,要是不小心摔了,她真要变成终身残疾,终于没有再动。
尉迟抱着她走下台阶,鸢也看着他下颚的线条:“你刚好先我一步跟盛世做地皮交换,难道不是猜到我会来盛世?”
他没说话,稳稳地抱着她往下走。
鸢也笑:“我真的低估了你的运筹帷幄。”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地皮的事情,不是我爸不敢告诉我,是你不准他告诉我吧?你两年前就准备好了现在拿捏我的办法。”
难怪尉氏集团能在他的带领下不断垄断市场,这样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手段,几个人能有?
“当初给地皮,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应该,签合同也只是应该而已。”尉迟说。
“那现在呢?给了我希望,又当着我面捏碎,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鸢也如鲠在喉,尤其是听乔总说地皮已经换给了他,她根本拿不到的时候,更觉得他是在耍着她玩。
说什么还了地皮就离婚,现在地皮回到他的手里,等于他拥有了一票否决权,她只能服从!
她这一天的奔波,在他眼里,就是鱼缸里的鱼在徒劳地扑腾。
憋不住的火,像火山口的岩浆,鸢也沉声质问:“尉迟,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跟盛世交换地皮?”
“商业需要。”
“撒谎!”哪有那么巧的事,她刚说了离婚,刚提起这块地皮,他就‘商业需要’,三岁小孩都不相信!
“你问,我回答,信不信是你的事。”尉迟垂了眸,眼睑上落下睫毛的阴影。
……又来了!
又是这幅样子!
他总是能这么云淡风轻,鸢也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我把地皮还给你,现在又把地皮收回自己手里,你让我拿什么还?”
“那是你的事了。”
他嘴上说着最让人恼火的话,动作却很仔细地为她调整伤腿的放置,没有让她有一点不适……鸢也真是想发怒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发起!
车子在沉默中开回了尉公馆,抵达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亮起橙色的灯光,照着四下,连带着被修剪得高低利落的花坛也有几分温馨感。
尉迟将要下车,车门突然被鸢也一把抓住,她沉淀一口气:“是不是不把地皮还给你,你就不会同意离婚?”
她从那边来抓他这边的车门,身体下倾,由下至上地看他,尉迟道:“‘互不相欠’四个字是你说的。”
所以还是要还地皮!
“你手里那块地皮,无论如何都不会给我,是不是?”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可他不会给她是绝对的事情,否则他就不会收回这块地皮了,他现在是等着她求他吗?
她偏不!
鸢也直接下车。
“麻麻,麻麻。”阿庭竟然在门口等她,看到她一瘸一拐,就哒哒哒地朝她跑来,拉住她的手。
好像搀扶她走路一样。
鸢也捏着他柔软无骨的小手指,勉强对他笑了笑:“嗯。”
尉迟看着他们一高一低两个背影,直到他们进屋,方才跟上。
用了晚饭,鸢也被阿庭缠住:“麻麻,讲故事。”
正好鸢也不想留下面对尉迟,便跟他一起回房,从书架上找出童话书:“要听什么故事?”
“水晶鞋!”
“上次讲过这个故事。”
阿庭盘着两条小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坚持道:“要听,水晶鞋。”
鸢也只好再讲一遍《灰姑娘》,讲完他才肯跟保姆去洗澡,鸢也一直陪他到睡着。
早在尉迟回国之前,鸢也就让佣人收拾好了客卧,现在就直接往客卧而去。
冬末春初的天气还很冷,但她在外面折腾了一天,身上也带了汗味,洁癖让她无法忍受自己就这样睡觉。
还是要洗个澡。
只是她的腿这样,既不合适淋浴,也不合适浴缸,该怎么办?
束手无策了一会儿,鸢也想到可以让佣人搬两张凳子,放在浴室里,她的人坐在凳子上,伤腿也架在凳子上,用花洒冲洗身体。
拿定主意,她打开房门,准备喊人。
结果门一开,面前就站着一个男人,等候已久似的。
鸢也一顿:“有事?”
尉迟反问:“你要做什么?”
“洗澡。”
尉迟把房门推开,进入她的房间,鸢也甚至没来得及阻拦,皱着眉,杵着拐杖转身:“你干什么?”
“帮你洗澡。”
开什么玩笑!“不需要,我自己有办法。”
尉迟猜得到她要怎么洗:“就算搬两张凳子坐着,也会淋湿纱布。”
“我可以用保鲜膜包起来。”
“不用那么麻烦。”
话刚说完,门外就进来两个佣人,搬了两张塑料凳子放进浴室里,又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间,鸢也愣了愣,再去看尉迟,他已经折叠起袖子。
鸢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她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跟他做口舌之争,赶不走他,她走还不行吗?
结果没迈开一步,拐杖被他抓住,他甚至没用什么力气,就轻易夺走她的拐杖,丢向长沙发。
鸢也这个半残,没了拐杖就等于没了腿,站都站不稳。
尉迟顺理成章搂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一手抓住她的毛衣往上一掀。她穿的是套头的宽松毛衣,非常容易脱,鸢也的视线一黑,身上就已经少了一件衣服。
反应过来后,鸢也咬牙去推开他。
毛衣下是一件打底薄衫,紧贴着她身体的曲线,他的手紧贴着她的腰,掌心的温度直达她的肌肤,鸢也窝火极了:“放开我!”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尉迟温淡地说,然后就跟摆弄一个玩偶似的,把她面壁压在墙上,从后撩起她的打底衫。
鸢也胸前挤压着冷硬的墙壁,神经都跟着一颤。
她攥紧拳头,手肘往后一顶,意图把他格开,不想尉迟的手竟然从打底衫下伸进去,从下至上抚摸了一把她的脊椎骨,又顺着她腰侧的肋骨摸到前面,若有若无地游离在她的胸衣下。
鸢也连忙抓住他的手,也就耽误这么一下功夫,他将她的打底衫也脱下来了。
接连吃了两次败仗,在尉迟把她横抱起来时,鸢也终于炸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要离婚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今天一整天了,还没玩够她吗?
“不是还没有离吗?”他兜头一句,不打商量,直接把她的直筒裤给捋下来。
就跟剥虾壳似的,从上到下把她拆除干净,变成白溜溜的一块享用品,鸢也险些要不顾伤腿跟他拼了。
“再动我们就去过真正的‘夫妻生活’。”
尉迟就这一句话,鸢也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憋屈地压住。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他想,无论什么事,都有办法达成,一次两次,比起无能为力,更让人恼火的是力不从心!
洗完澡,他用一条大浴巾将她包起来,抱到沙发上放下,还想帮她穿衣服。
鸢也冷嘲:“行了,我知道我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不用再在我面前展现你的控制力,尉总,我今天很累了,您能大发慈悲给我一点休息的时间吗?”
尉迟将睡衣放在她的手边:“累了就好好在家里养伤,不要再到处乱走,太无聊的话,就帮阿庭物色老师,他也差不多到可以上早教的时候。”
鸢也收紧颌骨,一声不吭,也不看他,只盯着床前的一盏台灯,须臾才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
他终于出去了。
神经一松,她疲累地倒在沙发上,身上只包着一条浴巾,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有入骨的寒意。
他让她不要出门,鸢也第二天还是出了,她约了顾久。
小金库里,鸢也先到,只要了一杯温水。
顾少爷独自赴约,本来想打趣她一句怎么大白天约他来浪,是有多欲求不满?走近了才看到她左腿的绷带和搁在一旁的拐杖,愣了一下:“你腿怎么了?”
“出了个小车祸,骨折了。”
“腿都骨折了还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来什么小金库?”顾久真觉得自己没说错她,这个小作精哪天把自己作死了都是活该。
鸢也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司机送我来的,我就走了进门这几步路而已。”
顾久对吧台打了个响指,调酒师明白,比了个OK,很快就调好两杯酒送上来,顾久再去看她:“尉迟怎么也没管着你?”
她现在最烦的就是听到尉迟的名字,鸢也直接说:“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嗯?”
“你手里有没有三百亩地?”
顾久纳闷:“你要这么多地做什么?种韭菜?”
“你要是有,或者你认识的人手里有,可以卖给我吗?”
她昨晚把尉迟和姜宏达签的那份合同看了几遍,发现上面只写着三百亩地,并没有标出那块地。
而尉迟也没说必须原物奉还,所以只要她能找到另一块同等大小地皮还给他,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