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联合大会时,尽管特殊部队和光辉之翼是对着坐，黑白两色制服各占?方，从主会议室的上方俯瞰下去,能看见分明的两条色彩线，但这两条线?路汇聚到头?，高居主位的崖会泉和沃修却是共享?张不?算太宽的金属横桌。

这张横桌之所以不?宽，是因为它本来?是个单人席位,也是主会议室里的会议桌主位。

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据说在最初设置会议室时,原本的设计中规中矩，是在主位这里摆上了并列的两张横桌,意为会谈双方在此地尊重平等，结果鬼才?拍脑袋,往上汇报称，他认为长桌并列还是有?点生?分，不?够展现?出星盟和域外联合目前?追求的“互助共赢,共享合作”精神,上峰?听,估计也是个脑子经常抽风的主,竟觉得鬼才上报的很有?道理,便大手?挥，让这人来?重新规划主位的安排。

——结果就改成了崖会泉和沃修目前?使用的这样。

单人席位?个人坐弥足宽敞,两个人坐只?能叫“堪堪够用”，沃修和崖会泉谁再长胖上十斤,估计这块地方都要不?够坐。

就这么?方局促的区域里，还摆上了两把带靠背的金属会议椅，然后美其名曰“共享席位,共享话语，走向共赢”。

崖会泉和沃修的腿在这“共享席位”里随便?动就要打架。

横桌是个“半包围”式的结构，桌下只?朝着坐人的这头?开口，桌前?和两侧区域都严严实实的遮挡着。

这就还方便了?些事……

比如，某位口头?叭叭完“我?认为各位该从‘我?约他’这件事就开始高兴”还不?满足的指挥官，他?边继续当着旁边被迫寡言的将?军的代言人，?边，借着桌子的遮挡加紧凑的位置，他还在悄咪咪地搞小?动作。

崖会泉：“……”

差不?多是从沃修开始化?身发言机器，连环回答记者提问起，崖会泉发现?，有?人在桌下偷偷摸摸地碰他的手。

他?开始还以为那是错觉，毕竟位置这么狭窄，沃修担任了对话媒体的主力，他也并不?确定这人在长篇大论的答记者问时，是不?是会有??些肢体上不?自?觉带出来?的小?动作——就像?些演讲课程里会专门讲到的演讲手势。

也许沃修的手靠过来?只?是对方习惯导致，对方需要靠手上的动作来?辅助嘴上发挥，然而又碍于端正形象和空间问题，才?不?小?心手往他这跑呢？

崖会泉本着尽量理解之心，看在沃修?人担起应付记者的份上，他还主动把手?旁收。

从横桌外往他俩方向望，只?能看见他们上半身，手肘往下几乎都隐没在桌子之后。

崖会泉给沃修挪位，小?臂在桌面下快折起来?叠?块，感觉他勉强匀出的空间应该够身旁这人发挥了。

不?出半分钟，有?只?爪子悄咪咪往他手上爬的触感去而复返。

这回，对方还变得更?大胆了，那只?爪子有??下没?下地试探他指缝。

崖会泉：“……”

去他妈的演讲手势，这就是骚扰吧！

会议还在正常召开，每到答记者问环节，沃修指挥官也都?派淡定，口若悬河的把问题??解答了。

然而就谁也想不?到，在联合大会的会议桌主位之下，在这众目睽睽，除了?众大活人还有?无数监控探头?的地方，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看似今天难得正经，衣着打扮都比平时要跟“严肃”沾边了那么?丁点，结果实际上是个假正经，正经包装里还是塞了个很小?王八蛋气质的玩意。

他分毫不?差的卡着摄像探头?和他人视线死角，在桌下“暗度陈仓”的骚扰人，勾勾缠缠地赖着另?个人无处躲的手不?放。

十秒钟的倒计时鼓掌期间，崖会泉总算找到机会抽走了手，随大流地给宁副院长鼓掌，表情平板得让宁副院长远程看镜头?扫过会议主位时，甚至觉得这?幕分外诡异——

沃修作为鼓掌的提议者，慷慨奉上了合适的笑容。

崖会泉作为响应者，鼓出了?种生?活所迫，他不?想但他并不?能的味道。

崖会泉在两人重新把手放下时快速瞥了沃修?眼，眼神充满警告。

沃修并不?是?个完全不?知分寸的人，且很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在会议的最后小?半场里，崖将?军总算是获得了手头?的安宁，没有?再遭到骚扰。

但相对的，沃修在有?限的桌下空间释放了他的腿，像炫耀腿长?般，把自?己的腿挨到了崖会泉这来?。

崖会泉决定把这场大会封为他有?生?以来?开过的最无法形容的会。

等整场会议结束，时间就已过了晚上六点，崖会泉有?心找?找沃修的麻烦，无奈他才从会议桌前?起身，转头?又还有?几封加急文件需要处理，沃修那头?也被逮走开起了小?会。

崖会泉只?来?得及在两人同时从会议桌下抽走长腿前?，不?露声色踢了沃修?脚，换沃修朝他挑起眉毛，冲他很好心情地?笑——差点把旁边满腹狐疑来?迎接崖将?军的光辉之翼秘书长笑瘸了。

“将?军。”秘书长在随长官返回光辉之翼行政办公区时，他憋了?路，没憋住，小?心翼翼问，“您和那位沃修指挥官，是不?是关系确实有?了长足进展，比过去要交好？”

将?军板着脸，侧头?瞥他?眼，把他话里的用词挑出来?，语气令人头?皮发麻地回：“好？”

秘书长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缩脖耸肩，心说难道他又理解错了，其实还是很不?好吗？

等将?军单独进了办公室里间，只?点了需要作汇报的几个人跟进去，卢思明负责去独立茶水室给长官筹备加班餐，亲卫长忽然走快几步赶上预备进秘书处的秘书长，悄然在秘书长身后?拍。

“不?用多想。”卢思明偷偷向同事传递了“老部下”独立群组内的最新小?秘密，他说，“就是好，也别问为什么。”

秘书长：“……”

秘书长觉得，将?军果然不?是等闲人士可以擅自?揣度的对象——这个“等闲人士”特指他自?己。

怎么将?军肯定跟人好的时候，语气比直白的说不?好更?吓人呢？

今晚注定加班，崖会泉在又两小?时后才工作尚算告?段落，发觉自?己十分顺手地打开了终端，仿佛是想要联络?下谁。

意识到这?点后，他虚搭在通讯列表上的指尖又停住。

这种准备回家前?想要联系谁，可能还想要问?句“回去么”的感受对他而言极不?寻常，他顿在原地搜肠刮肚了半晌，竟想不?起自?己过去还有?没有?过情形相似的时刻。

十岁以后他没必要联系任何?人问?句回不?回家，也没有?人给他问了。

十岁以前?，他有?能把?切安排妥当的电子管家，他的父母通常自?有?安排，他靠着搭载着保姆系统的智能车在往返家与?学校，还有??些零碎的其他外出场合间。

百里只?会对他说“欢迎回家”。

“你……”崖会泉停住的手重新动起来?，他到底没按下通讯键，反倒退后了?步，选择了发文字信息这种更?低效的办法。

他准备问：“你还是准备凭你强健的体魄跑回家？”

在信息发送以前?，他做这种事是真的不?熟练，猛然还想起沃修好像也没承诺非要跟他回家。

在坦白了黎旦旦就是沃修的秘密后，昨天别人跟他回去，主要还是因为他让这人等着，要求这人跟他回去的。

……那万?沃修坦白以后打的是正好能从此住招待公馆，这边还不?用对方忙忙碌碌的奔波，不?用考虑往返路上的掩饰问题，对方想要的就是这份便利呢？

崖会泉被自?己的疑心绊住了手，信息便又发不?出去了。

他左右权衡不?定，个人终端的屏幕倏地?闪，让他还以为是自?己误触了指令键。

定睛再?看，却发现?是他半天没能联络成功的人反倒先发来?消息。

沃修用文字问他：“我?看到大厅的滚动信息栏说，你们的行政办公室已在十分钟前?停止接待访客，再过十五分钟，办公室就将?迎来?关闭，中转站和出入闸口都是下班的人，怎么你还要在办公室里摸黑干活，好彰显工作狂的加班毅力吗？”

崖会泉才把这几行字看完，转眼消息又弹出?条新的。

沃修继续说：“会议大楼的巡逻机器人真该在联合办公署也配?个，就专门放去你的办公室盯梢你——我?怕你还在和人安排工作，没有?直接发通讯，忙完了就快出来?吧，现?在没巡逻机器人，但有?个人工催下班的，我?在载具停靠点等你，?起回家。”

崖会泉的目光在最后几个字上落定，他看了它们?小?会。

他把自?己没法出去的话删掉，只?改回过去?个字，说：“好。”

沃修该怎么光明正大在外面等自?己，还要更?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起回家，这就是崖会泉在走出办公室时才想到的问题。

卢思明今天再次失去了司机的工作，亲卫长已经接到将?军让他忙完直接走人的通知。

崖会泉抵达载具停靠点，跟卢思明意外打了个照面。

“将?军。”亲卫长高高兴兴朝长官迎上来?，惊奇地说，“原来?您今天把黎旦旦带过来?了吗？”

崖会泉就被卢思明问得?怔。

当然将?军面上半点不?显山露水，他假装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任由卢思明脑补了?出原来?他今天也有?带猫上班，只?不?过碍于太忙了，黎旦旦可能?直在休息室里猫着睡大觉之类的情形。

等他再往停靠点深处走，到达自?己的座驾旁边，就看见引擎盖上懒洋洋趴了?只?“猫”。

黎旦旦把自?己摊成?张猫饼，冲人呼噜了?声，像在感慨：“你总算是出来?了。”

时间接近晚九点，联合办公署里，加班的人也都已走得七七八八，偌大的建筑在夜幕下悄然沉寂，从载具停靠点往后方建群看去，仅能看见少量24小?时开放的区域还亮着灯，在夜色中缩成?个个小?光点。

眼下新年假期将?过，早春跟晚冬正在交接班，晚风和夜色?样安宁的吹拂过来?，不?像隆冬时刺骨，已经悄悄带上了细微藏在沁凉里的和煦。

崖会泉确定这里有?人在等着他，他确实被谁邀请着?起回家，他在晚风里没来?由的想起刚从医疗监察中心醒来?不?久，他走隐秘通道离开中心的那天。

那天他?个人沿着通道走，带着发作还较为频繁的后遗症，忍着若隐若现?的头?疼坐进监察中心替他调来?的车里，设好了线路，随后，说不?出的眩晕和?阵阵的恶心感席卷而来?，他本想去启动车子的手按了个空，不?得不?先靠向座椅后背，闭上眼睛，按着太阳穴缓了?会。

等找到?个感觉自?己症状消退了些的间隙，他才又睁眼，正式启动车子，让不?太习惯的地面载具和久违的星球重力托着他回了家，把他送进了战后翻天覆地的局势里。

他那时还罕见的感到了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下?步该何?去何?从。

“嗷？”

黎旦旦从引擎盖上撑了起来?，他迈着四肢凑近忽然站定在车前?的人。

反正四下无人也没有?监听装置，小?老虎稍微放开了自?己的嗓子，叫的很不?小?猫咪。

崖会泉回神，从自?己突如其来?的回忆里抽身，他揉了?把黎旦旦的脑袋，又被对方用尾巴缠了下手腕。

回忆里带出来?的细微空落感被缓缓填补，他终于发现?，原来?“有?人在等”和听起来?普普通通的“?起回家”，也能成为让人内心安定的事。

“走了。”他拉开车门说，“载你?程，免得你跑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个关于“会会”由来的小段子，时间节点大概是深海遗迹前后——

沃修：会会会了吗？

沃修：会会看起来不会。

沃修：会会今天很会。

崖会泉：……

崖会泉：是不是有病?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攻击之后理智破防】

沃修：会会今天会了吗？

崖会泉：你再多喊一句就会打死你。

沃修：噫！

沃修：你竟然承认自己叫会会。

崖会泉：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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