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求临安郡主?”
宁婉紧攥着帕子起身,垂眸惴惴,怯懦道,“我和她也不过是从前念书的情谊,她从南边回来,昔日故友多不在身边,她找我说两句话,我只侧耳倾听。你们却让我去求她?”
她咬着唇,退后一步,绊到椅子,身形微微踉跄,“半面之雅,我便是去求了,人家也未尝肯帮这个忙。加之……外头那些个蜚短流长,我若真开了这个口,依着郡主的性子……”
她名声不好,人家不愿深交,也在情理之中。
且临安郡主性子乖张,金枝玉叶的身份摆在那里,骄纵蛮霸,以势欺人,在一众黄天贵胄算不得恶劣,总归是不好相与的。
魏士皓不忍她孤零零受刁难,开口道:“姑娘说的也在理,此事牵连诸多,不是京都几张嘴就能说清楚的,更何况,清者自清,有道是诬告张张嘴,辟谣跑断腿,父亲与叔父才洗净冤屈,京都上下,多少红了眼的不错目地盯着咱们家呢,这档口上,尤静观其变,不宜尔尔。”
“哼,说的是清者自清……”
大老爷嗤笑,咬重了自清两个字,眼神移至大太太身上,“就怕,上了衙,一时分辨得不好,反倒叫人给扣了污名。”
大太太哭过的眼睛红肿,对上大老爷的眼睛,冷冷发笑,“是黑的,白不了……”
许昌的事情,岂是她能做主的一言堂,魏家上下,哪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连少有干系的良哥儿真就是糊里糊涂的不明白么,他朝夕相处的三个亲姐姐给人上供做了祭品,他就真的一无所知?
老账冒了尖儿,知道划出个清水浊水,分出个你我来了。
想他娘的屁!
要好好,不能好,打碎了砂锅一起端,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逃过去。
“够了!吵吵什么,都少说两句罢。”老太太发话,嘁嘁喳喳的声音霎时静下。
“一家子骨肉,该是同气连枝,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才是。她既黑了心肝儿的要告咱们,我老太太什么世面没见过?她要告,就叫她告去,凭白没有的事儿,不是从她嘴里杜撰两句,就成了真的,她要同咱们打官司,我还要同她打官司呢!”
有主心骨站出来,后面的事情自然不与小辈们相干,魏士皓招招手,宁婉跟着他,紧步出来。
“皓郎。”
他走得快,宁婉脚下磕巴,撞在他肩上,得缓下步子。
此处游廊尽头,离周屋远些,少有人烟,魏士皓才敢与她说一二分实话,“父亲是糊涂了,让你去求临安郡主,你一待嫁新妇,那些事情又与你何干?只是,家丑不好外扬,这些话你需烂在肚子里,不知、不问、不掺合,左右跟咱们没关系。”
他想了下,“你我亲事在即,过几日我去求求太太,给你在外头另置一处房子。”
“至于家里的事……”
捉她腕子的手用力,他语气里多几分警告:“那都是小事,有老太太、太太在,姑娘将心放在肚子里,安心待嫁便是。”
说话间,又听外头兵马动静,没等来通报的门子,先有佩刀的官爷一脚踹开院门,差役第次,按住左右奴仆管家,拿抓捕的告令出来。
“大理寺办案,现缉疑犯陈氏,疑犯王氏,疑犯魏朝阳、魏朝鸣人等,随差入押,大理寺捕文在此,疑犯何在?”
听差的捕头走在人前,手举着告令,看见出来的众人,笑嘻嘻的拿派,“魏中丞,咱们才打过的照面,这才几天儿啊,就又撞上了?啧啧啧,怪不得人说,咱南三街的火盆子,怎恁的难缠。”
衙门口里好修行,那捕头嘴里说着戏谑话,手上不忘搓指示意,跟魏家讨打点。
魏大老爷搀着老太太走到人前,认出来人,刚想掏银子上前贿赂,外头又有动静。
“二回头的买卖多些,也叫你们这些个狗崽子们添些嚼头不是。”
只见一年轻男子笑着进来,圆领袄子,将军冠,腰系金蛟兽面束带,左右內侍提八角红纱灯,人没走近,排场就先把院子照的亮堂。
捕头谄笑堆叠,扯紧衣角,与魏家分割清楚,“衙门口的旧礼,也是主子爷们恩典。”
临山吃山,临水吃水,衙门口打牙祭弄些火盆去祟、金盆洗手的门当,贴补一二并不是什么大罪过。
男子瞥一眼,见魏朝阳慌慌张张往怀里揣东西,“哟,爷来的不巧啊,耽误你们的大买卖了?”
“王爷哪里的话,来路不明的银子,小的们可不敢收。”捕头躬身挪到一侧,让出一条路来。
“不敢收?”顺安王环视一圈,目光轻飘飘从庑廊带过,“胆小怕事的好,别学了饕餮大肚,惹出更多麻烦。”
“是是是。”捕头连声应下,也不知这位主子点的是谁。
大理寺的兵,顺安王亲自走这一趟,带走了魏家兄弟俩,连同魏家老太太、大太太,有名有姓,不过一日,消息便传遍了京都城。
“大理寺按名谱拿的人,就是求到了王爷跟前,顺安王是他老人家的亲兄弟,王爷也不好开这个口求情呐。”小贾相公啧一口酒,眼睛眯起,笑的温润,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打后脊梁生出寒意。
魏士皓殷勤满酒,赔着笑道:“知道王府也有难处,只是、我那婶子并不是外人身份,我们家虽是清清白白,可就怕衙门口的人听了什么无风不起浪的话。”
言及至此,他思量一二才道:“下官心有忧虑,又恐风浪大起来,打碎了瓦罐事小,露出了黄白……”
自秦汉魏晋,道家演绎出来的支派宗门,纷纷繁多,也不差这一支,信徒们真心朝拜供奉,借几个圣女明真心,唐时也是常有的。
鬼神一事不过寥寥,谁还能真的搬斤播两,细细的在这上头计较。
就是朝堂要查,查的也是圣女通神背后,许昌乡绅们通过魏家这条门路往京都孝敬的银子。
固丝绸之路后,海运鱼跃,衣冠南渡,平江府的金银棉粮顶了国库的半边天,然许巍乃中原要塞,世族乡绅千百年沿袭下来的殷勤传承,亦非蛮商三两角银子可比拟的。
魏家在许昌是算不得什么高贵门第,新起之秀,家资薄薄,胜在了老太太眼光独到,牛角钻金箔,豁开了上天的口子,搭上崇瑞王府的这条大船。
魏家不堪自保,真沉了底,免不了要吐露一二,崇瑞王府这时候出面保魏家,何尝不是保住了王府的体面。
“魏大人这是在点我家王爷呢?”小贾相公似笑非笑地道。
“下官不敢。”
“魏大人也吃酒。”小贾相公接过酒壶,给魏士皓也斟一杯,“日新楼的桃花醉,太宗年就有千金一换的美誉,革故鼎新,酿酒的方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时至今日,早已不是当初的口味了,但这酒仍是叫做桃花醉。”
小贾相公慢吞吞点他:“只需日新楼的招牌在一日,桃花醉便是这京都城最好的名酒。”
大理寺是抓了人,那不是还有大理寺没抓的人么,除旧布新,有崇瑞王府在,魏家何愁再酿一坛子好酒。
“这……”魏士皓还有犹豫。
小贾相公笑着道:“魏大人殚精竭虑却沦为霸下之耻,又能指着谁为大人着想呢?”
魏家一门皆是自私狭隘之辈,长辈偏私,父母不睦,从前顺心如意,尚维持着面上的和气,如今遭了事儿,他魏士皓有心大公无私,怎知人家愿不愿意领他这份儿情。
“中唐元和年,镇海节度使李锜常命侍妾杜秋娘弹唱《金缕衣》自劝,我一无什么好赠,便借诗与人,唯盼大人,一鸣惊人,当展翅而高飞。”
小贾相公笑呵呵起身离席,留魏士皓忖度沉吟,心中已有算计。
月黑风高夜,鼠窃狗盗时。
南三街的偏巷子里,一架马车静悄悄停着,冷风呼呼地吹进袄子里,魏士皓拢了拢耳帽,人更往车里褪了褪,摸一把手边的汤婆子,冰凉凉早没丁点儿热气儿。
“多谢官爷了,这点儿钱儿您拿着吃酒,天儿也冷,劳您大晚上的随我受这会子罪过。”
少年声音清朗,那边有应答,继而脚步沉沉,闷哒哒走进巷子。
“大哥。”
魏士殊一身斯文公子衫,站在巷子口。
魏士皓打了个抖,惊魂回神,看清楚是他,招手笑着递袄子给他,兄弟俩同上马车,吱呀呀没入夜色深处。
翌日,魏士皓快马回了许昌,凭着从老太太手里哄来的一张当票,从鸿轩当铺取了一本账簿。
打马折京,却在周定王陵叫人拦住了脚。
“吁。”魏士皓勒马定神。
只见一队衙役抽刀拦路,头前一人做辅丞打扮。
也不是个生人,乃许昌陈氏这一辈的长房独苗,名曰耀祖,魏老太太娘家孙辈最偏爱的小子,年里老太太花银子捐官,就是为他。
“大表哥,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陈耀祖笑着拱手,将人请下马,“外祖母的东西,论亲疏远近,弟弟我是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只是王命在身,崇瑞王的谕令,弟弟我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好哥哥,拿来吧。”陈耀祖笑着伸手。
示意左右,差官们上前反缚了魏士皓双手,不使他主动交出没,衙门口的手段,自上而下拍打一番,从他靴底里掏出账本。
“大人,东西在这儿呢。”
陈耀祖接过账本,翻两页确认了真假,笑着揣怀里。
“有言螳螂捕蝉,自有黄雀在后,外祖母正愁舍了哪个去取这本保命符,大表哥就眼巴巴自己送上门儿了。弟弟我这里暂先谢过哥哥了。改明儿南三街的‘消寒会’,我定叫人为哥哥那屋多添一盆旺炭。”
陈耀祖正洋洋得意,乎闻路旁林子里执掌而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真是没尾巴的孔雀,大意粗心,就叫陈县丞忘了另有一句,黄雀在后,雀后雄鹰,鹰者,王也,功利尽归。”小贾相公手捋长须,越墒垅走上官道,身后铁甲银卫,威武骇人。
小贾相公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好人模样,先冲魏士皓点头,又抱拳作揖,同陈耀祖寒暄。
“自然,我贾某人也并非什么薄情寡义之辈,回去后,主子面前,定要替小陈县丞表一二功绩。小陈县丞公务繁忙,京都路远,这跑腿的活计,就由贾某代劳了。”
小贾相公笑着将账本夺走,抱拳道谢,在陈耀祖不甘心的眼神中带兵远去。
魏士皓仰天大笑,“蠢货啊蠢货,你只顾着刀口朝里,竟不知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陈耀祖看他魔怔疯癫,羞怒叱骂,见他不恼,只当他急火攻心,扒干净衣裳叫人拖了往山里丢,由他自生自灭去。
这厢魏家等不见魏士皓,府里上下少了主事的人,柳姨娘接了娘家侄女进府,又点几个自己身边的婆子丫鬟,拿住了府里的管事大权。
宁婉作为这府上的待嫁妇,为柳姨娘不喜,眼下护她的人没了,柳姨娘巴不得拿她的错处,把人撵得远远的才好,一府里的丫鬟婆子,也轻慢苛待,不复从前尊敬。
宁婉自己倒不在意这些,每日看书做绣活,闲时研磨默书,日子过得甚是清闲。
直到,十五这日,漫天烟火齐鸣,府里丫鬟小厮不当差的也偷摸摸出去看花灯舞龙,庄姨娘带了随身的婆子,推开南厢房的院门。
“好姑娘,大冷天儿的,外头热闹着呢,姑娘也该出去走走,提灯放愿,就是猜个灯谜,瞧瞧把戏,也比一个人孤零零呆着这屋里的好。”
庄姨娘笑着在宁婉身侧坐下,拿起针线笸箩里做好的绣片,张了几次嘴,夸奖的话也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过了元宵,天儿也不见回暖,姑娘这屋里的炭火还足?”
“尚可。我又不出门,只在屋里,倒不觉得冷。”宁婉手上的针线不急不慢。
庄姨娘扫一眼角落里闲置多日的炭盆,折了折眼皮,“姑娘好脾性,可惜小喜那丫鬟不在跟前,若不然,那孩子性子烈,有个怠慢短视的,也好有人替姑娘出头。”
她话里有话,宁婉不禁抬眸,“我又不与人争辩,她娘老子疼爱,我只为她高兴,至于出头那些话,今时不比往日,姨奶奶还是莫要再说的好。”
“姑娘真就怕了她?”庄姨娘音调都拔高几分,“我也是替姑娘着想,论真格的,姑娘将是这府里的长房长媳,老太太点头应下的亲事,虽一时还没过门儿,却哪里轮得到那什么柳芸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姨奶奶也说了,亲事没成,我既没那个心思,更没站出来主事的名头。”
“姑娘怎能妄自菲薄!”庄姨娘急切道,“姑娘可是过了名录的待嫁媳妇,眼下大郎那孩子没个音信,你柳姨娘又是个糊涂短见的,这个时候,姑娘不出来撑起体面,还能指着谁呢?”
“我?”宁婉指着自己,眉间戏谑,张嘴仍是如从前谦卑,“姨奶奶这些话,我听听便是,姨奶奶叫我出面同柳姨奶奶争一个掌家的差事,我可不敢。”
“不敢?”
庄姨娘咬牙凿齿,气闷道:“都说姑娘是棉花芯子好拿捏,我当人家编排的浑说,姑娘好赖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许了大郎,也是我们魏家高攀了,怎知姑娘真就面揉的人儿似的,人家都登鼻上脸了,姑娘这里还温温吞吞一句‘不敢’,就充耳不闻了?”
宁婉放下针线,侧身垂泪,由着她说,一个字儿也不回声。
庄姨娘气不过,转过去继续:“家里的天都破了个窟窿,大郎出门又断了音讯,我们盼着姑娘能站出来主事,或是活动运作,或是收拾了一家子回旧籍也好,总好过眼巴前儿的俩秃儿圆月,胡闹三光的没个体统。”
“可……即便我肯冒尖出这个头,一无对牌钥匙,二则没有老太太、大太太发话,他们谁又听我的呢?”宁婉摇头,无奈道。
“姑娘是怕这个?”庄姨娘眉眼舒朗,揽上她的肩头,亲近道,“好姑娘,这才是不怕的呢,旁的我也无能为力,只这库里的钥匙,大理寺来人那天,老太太一时找不来人,偷偷把这个塞给了我们良哥儿。”
庄姨娘从怀里掏出库房钥匙,放在宁婉手中,满目期待,就像是个斗志昂扬要去造反的军师,辅佐了明君,下一刻便要抛头颅、洒热血,轰轰烈烈掀了桌,就能共治天下了。
“姨娘既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试一试。”宁婉还有犹豫,庄姨娘好一通苦口相劝,留至暮色沉沉,才意满离去。
次日,宁婉拿出老太太给的库房钥匙,在庄姨娘与几位掌事婆子的拥簇下,夺了柳姨娘的掌家权。
点明账目,细算亏空开销,不足之处一一由柳姨娘拿体己银子补出来。
“黑心肝儿的小娼妇,老娘可是大郎的亲娘!你要嫁给我儿子,我就是你婆婆,倒反天罡的玩意儿!多是打不死的儿媳妇,没有不是的婆婆!你还想骑到我头上不成!”
柳姨娘一蹦三尺高,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耷耳朵的兔子胆小也就罢了,别人怂恿你两句,你是婆子妈也不管了,我家芸娘肚子里可是有大郎的儿子呢!你这毒妇好狠的心肠,老老小小你一个人容不得,非得把我们祖孙俩逼死不成!”
宁婉侧目看向庄姨娘,骂架这差事,她可不擅长。
“姑娘少听她胡咧咧,打鸣的公鸡要下蛋,从前在许昌时她便一年要孕个三五回呢,事后借说是头疼脑热误了诊,她都老珠黄的年纪了,还要假孕跟当家主母争个高下。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这点子腌臜手段。如今更好,姑姑传了亲侄女,老的会这一手,小的也学了一二。”
庄姨娘摆手叫人把柳家姑侄拉走,关在柴房里严加看管。
回过头来跟宁婉嘱咐:“姑娘可别信了她们的谎,眼下这府里一应都归着姑娘管,当务之急,还得是烦着姑娘,想法子把老太太,大太太和两位老爷们给救出来。”
婆子奉来热热的茶,庄姨娘亲手端了给宁婉:“都道是能者多劳,好在公中账上还有银子没给败坏完,外头的事情要姑娘辛苦,里头也有纷繁且指着姑娘上心呢。”
“咳咳。”宁婉细声咳嗽。
摇头笑着推诿,“我可顾不全这些,家里一应,还得是姨奶奶主事,外头有了眉目,我去旧友亲朋那里问一问消息,打听一二,顶了天也只能如此了。”
库房的钥匙整整齐齐躺在手边的小几上,宁婉吹去浮沫,细细抿了一口,看天色阴沉,寻了个借口起身,闲庭信步,躲在西院的书房里看了半晌的书。
掌家大权拿定,庄姨娘开库盘点,金子银子数的好不开心,又要雇车送良哥儿回外祖家探亲,又要拿捏颠对柳家姑侄,听底下的人说宁婉猫在书窝窝里看迷了心,笑着骂一句‘书呆子’,转身将其抛诸脑后。
短短不过几日,魏府门前车如流水,一趟趟马车装箱抬柜,押着庄姨娘的‘孝心’回了许昌。
廿五,惊蛰。
冲鼠煞北,值神青龙,利有攸往,百无禁忌。
大朝会上群臣议论魏家的案子,大理寺拿出魏家这些年在许昌借鬼神之说敛财谋私,侵占田产、山林,迫使某家某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证据,不胜列举,叫人听的牙根痒痒,要拿人打杀了才好呢。
陆敬之站在文臣之首,笑而不语,看他们虚与委蛇的演戏,也不说话。
“二哥。”顺安王苏畅悄悄扯他的袖子,努嘴示意,“头一回见恩客带头往琴楼抄家的。”
谁不知道许昌是哪个的封地,魏家犯的那些事儿,没有老三点头,骗鬼哩。
陆敬之瞥一眼龙椅上那位,淡淡道:“搭台唱戏,有人愿意演,有人愿意看,你我陪太子读书,看个热闹罢了。”
顺安王瘪着嘴笑:“我是清净一闲人,能看热闹,有些人一颗心悄摸嫣儿的已经栽进去了,当自己还能置身事外?”
“少言生事,仔细挨打。”陆敬之警告他。
顺安王缩了缩脖子,站的离他远些。
皇帝嫌下面吵的聒噪,头都大了,见顺安王有动作,便点了他来回话。
“皇兄问我?我能有什么意见?皇兄叫我在大理寺历练,按部就班的差事我还闹的稀里糊涂的,更别妄这些。况且,我这人信佛,不信牛鼻子老道的那一套,皇兄这么一问,叫我也两难呢。”
顺安王两手一摊,皱起鼻子直抱怨。
“你呀!也该是业绍箕裘的年纪了,怎么还是跟个孩子似的,说一二只知一二。”皇帝恨铁不成钢地嗔斥。
念他是最小的兄弟,骂他两句也只得揭过。
又问陆敬之的意见,话没说完,忽听擂鼓巨震,殿外第次来报——
“京都宁氏宁德漳之女鸣冤上告,求天子重查滇西粮饷贪墨一案。”
声音一道道透进宫门,回荡在太和殿高高入云的廊柱间。
似一滴剔透的水珠打在镜面,推开层层涟漪,搅碎了一池的平定无波。
连连败仗,昭南失守,割地求和。
再查出户部监守自盗,虚发粮饷,宁德漳的案子,户部从上至下死了多少人,抽筋剥皮,血都重换了一回,当初求情的不乏遗老重臣,触柱而亡的也有,陛下气头上砍了几个脑袋,才堵住了那些想说情的嘴。
今是何年何月?
罪臣之女不鹌鹑似的藏匿好了少出风头,怎还有争锋强出头的?
再看上首,皇帝果然冷了脸。
“冯简何在?”
御林卫统领冯简上前应是。
皇帝乜一眼殿外,嘴角勾起一丝阴鸷:“御前鸣冤,仗五十,既有通报,板子可是打了?”
“……”冯简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目光又朝一旁的怡亲王望去。
“嗯?”皇帝疑声。
总管太监出声质问:“打还是没打,冯统领只管回话,看怡亲王做什么?难不成御林卫的差事,也归宗正院管着?”
怡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是只手遮住半边天也不为过,总管太监这话,怼的是冯简,也有敲打陆敬之的意思。
皇帝离不开陆敬之,却也做不到推诚相见。
冯简慌忙收回眼神,拱手道:“回陛下,板子……板子没打。”
皇帝吃茶的动作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他,‘嗤’的一声就笑了。
冯简磕头膝行:“陛下圣明,臣不敢欺瞒天子,板子没打,只因……只因那宁氏女凤冠揄翟,乃是怡亲王妃规制,依律,当免杖刑。”
一时间,殿内鸦静无声。
方才还吵吵不停的众朝臣也噤声侧目,纷纷将观望的眼神投向怡亲王那处。
崇瑞王头一个反应过来,笑着拍手,给陆敬之道喜:“都说二哥不近女色,和着是明媒正娶的都过了门,悄默默没叫咱们知道。要我说,二哥也忒见外些,揄翟都穿上了,怎不把人领来叫弟弟们也见见嫂子。”
顺安王也笑,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三哥早起沫糊灌多了迷了心?怎么张嘴就是胡话?有皇兄在,二哥的亲事自然是皇兄给做主,三哥张张嘴,就给自己找了个二嫂?”
罪臣之女,又是宁家的人,可不好跟陆敬之牵扯上关系。
“还是老七知道疼人,护着你二哥,半句也不准人说呢。”崇瑞王笑怼。
“三弟要说我什么?”陆敬之将顺安王拉到身后,挡在前面与崇瑞王笑问。
“我……”
崇瑞王被他镇住了气势,唧唧索索,揣手不敢对视,“我有什么好问二哥的,就是想知道外头那个二嫂是怎么回事儿……”
崇瑞王声音渐小,细微若蚊蝇,若不是陆敬之离得近,方堪堪听清楚后头的话。
“三弟问的可是宁婉?”陆敬之不卑不亢。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今天真的好冷呀。风呼呼呼的,像是通天河结冰那天一样。宝子们要多加衣服,主意保暖。
有猫的抱着猫睡,没猫的抱着自己。
不像我,我家猫好臭,很难抱着猫睡。
感谢追更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