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投来佩服的目光，遂将主殿内正在发生的情景告诉了佟司锦。

佟司锦略一沉思，道：“还是等皇上将太医这部分弄清楚了，我再进去禀告太后。”她看看身上的衣着，“将这笼子先搁好，我且回房里换衣裳。”

素琴点头如捣蒜，她带着佟司锦去了先前那间倒座房里，给她倒了杯茶，“主子在此处略先等会儿，奴婢会见机行事。”她见佟司锦点头应了，转身出去，将装了朝猫的笼子锁到杂物房里，这才匆匆回主殿。

一迈进主殿门槛，素琴大为诧异。她离开时还站满了人的主殿，此时又恢复了先前的孤单和沉寂，显然皇上已经走了。她没那么多时间细想，上前就来到锦榻跟前，给太后行礼，道自己方才去了一趟倒座房。

太后倚着锦枕半靠在榻上，叹口气道：“刚传话过来，皇帝回前朝处理事务了。太医也拟了新的方子，到时候你多操点心。”

素琴扫视了一眼周围，知道机会来了，她直直地朝太后跪下，“太后恕罪。请太后摒退众人，奴婢有要事禀告太后。”

太后有些诧异，素琴在福宁宫一向得自己所用，她这是怎么了？也罢，她摆手让跟前伺候的人都出去，拿起案几上的斗彩凌云纹杯，小啜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且说罢。”

素琴朝太后膝行几步，抬头道：“太后……”她将佟司锦抓住朝猫的经过讲了一遍。

“什么？太子妃还在福宁宫？”太后吃了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抓稳。

“是。太子妃一心孝敬太后。她听奴婢说野猫进到主殿惊到太后，便决定将那畜生捉住，以绝后患。”素琴应道。

“这……你们都是糊涂东西！太子在外头打仗，太子妃若有个闪失，你们如何给皇上交待。你且将太子妃给哀家叫进来，再去墙角跪着等着领罚！”太后瞪素琴一眼，气得脸色发白。

素琴垂首应了，起身，后退着离开主殿。等她再进来时，身后跟着已经换回衣裳簪好钗环的佟司锦。

佟司锦一进到主殿，就将手里的笼子搁到屋门旁边，快步走过来给太后行礼请安。被叫起，她看见素琴一声不响地跪在角落里，瞬间就明白了，她复跪下。

太后无奈，只得让素琴起来，叫她去守到门口看着。佟司锦这才将自己是如何执意要去捉野猫的原因，与太后说了一遍。

太后听了之后，感觉十分惊讶，“你的意思是——这猫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是。臣妾本就熟悉各种植物，发现那香薷碎屑就撒在青砖缝隙之处，明显是为着将猫吸引过来。另外，臣妾捉了那猫后，又有了新的发现。一来那猫身上的毛被剪得乱七八糟，显是让它看起来可怖，用来吓唬人。二来呢，臣妾敢断言，那猫是只病猫。臣妾听素琴说，那其猫还蹿到主殿，冲撞到太后。臣妾担心太后身子上的病，有部分是被吓出来的，另外有可能是被病猫传染了。”佟司锦有理有据，侃侃而谈。

太后已经被吓得身子瑟瑟发抖，“哀家本就忌讳流浪猫上门，这是谁偏要把这猫往哀家这殿里引？……”

说到这里，太后突然住了口，她想起来了，寒露节气那日，自己亲口说过“狗来富猫来扯孝布”，这还没过多久呢，就有人引野猫进福宁宫。是不是有人听了这句话，便起了这个心思？可那日席上，除了自己和眼前这太子妃，只有皇上几位份位高的妃子，谁是害自己的人呢？

太后打了个寒战——自己素日与人无怨无仇……

“既是人为，当务之急便是找到背后隐藏之人，否则防不胜防啊。”佟司锦说得言辞诚恳。紧接着，她将另一个秘密告诉了太后，那便是这病猫与慧妃所出六阿哥养的病猫，患的是同一个病。

太后再次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德正皇帝这后宫里，一向看着风平浪静，怎么还有如此阴毒之人？再说端妃静妃和大阿哥二阿哥，他们的势力不是已经被皇上肃清了吗？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佟司锦道：“当时六阿哥那只病猫，是臣妾给看好的。臣妾说得对还是不对，只须将慧妃娘娘叫来一看便知。”

“怎么会这样？”太后仍然难以置信，不停地喃喃自语。

佟司锦无奈，只得道：“臣妾还是先给太后看病吧，早治早好，若是耽搁了病情，恐怕就不好治了。”

太后这时已经没了主张，完全听起来佟司锦的安排。最后佟司锦道：“福宁宫里这些太监宫女还年轻，与这病猫有过接触的，却没有患病的症状。偏太后正是被惊吓过度，到底太后还是中了招，只不过发现得早，臣妾给太后开方子，让素琴她们去抓药，煎喝，过几日太后应该就好。”

佟司锦说着，走到装黑猫的笼子处，对太后道：“这猫是如何的情况，原本臣妾是想让太后看看便知。但又冲撞了太后，还是让宫人们拿去外头吧。”笼子上虽然盖了一层遮光的厚布，但她此刻嗅觉打开，闻到猫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与霁霞宫以前的那只病猫一模一样。

这味道极具刺激性，佟司锦还未来得及屏蔽它，忽就腿软了一下，身子软绵绵地滑倒在地。她晕过去了！

慈仁太后大惊失色。她一边命人去请德正皇帝，一边让人速去叫太医。此时素琴已经带着宫女将佟司锦扶了起来，将她半扶半抬地去了主殿旁边的偏殿，放到了挂着精美帐幔的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佟司锦只觉沉铁似的大脑似乎透进了光亮。她似乎回到了草药谷熬药，药香味将她浓浓地包围。忽而，她又似乎飘浮在半空中努力张望自家方向，云层大开，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照进了佟家，她看见全家人和和乐乐地在一起说话、做事，心里满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