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围好三阿哥还等何时呢？小孙头犹豫了一下，吉星河又道：“皇上到现在也没唤我半声。御前侍卫什么手段都有，要审这些人虽不说是小菜一碟，也非什么难事儿。”

小孙头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他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吉星河。

吉星河迈着大步子回到延萱宫。佟司锦将他迎进上房，“你那头可还顺利？”她出宫本就是打着要回佟府的旗号，她换回先前的衣服再回皇宫里，也理所当然。

吉星河微微点头，“都妥了。我惦记着那头，赶紧过去一趟，争取晚上赶回来。”

佟司锦让青樱将丫头婆子都带了出去，亲手将一个鼓鼓的包袱和一个蓝色莲花纹样织锦包袱递给了吉星河，“这个大包袱里头是夜行衣。这个小的便是那个账簿，我刚才翻了一下。光看这里头记载的数目，二阿哥在德正24年到25年之间，就支走了数百万两盐税。我不知道养那些死士要多少银子，估计这数百万两银子也就足够了。或许再往前的年份他也截留过，也许他还搞旁的名堂。这就未可知了。”

“那就更有必要跑这一趟了。”吉星河将账簿取出揣进怀里，揽了下佟司锦的肩膀。

佟司锦也有些感慨，“当时这账簿也是我意外得到的。不知是谁放到我阿玛要看的账簿堆里，被我发现，给抽了出来，否则我阿玛也性命难保。谁知道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你去郡王府，千万要小心些。”

“我去去就来。你不要担心，在屋子里等我。”吉星河拍拍胸膛。他一身袍褂便服，脚蹬薄底快靴，虽然风尘仆仆，然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佟司锦笑笑，陪他走到二门处，目睹着他拎着包袱，迈着疾步离开延萱宫。

吉星河从夹道拐上了甬道。他虽是在后宫里来去自由，不过也只限于位于阿哥所的延萱宫和福宁宫两个地方，其余宫殿都是皇上后妃居住的地方，他从来不去涉足。

出了皇宫，吉星河先往火器营快马跑了一趟，既是以此为借口离开御书房的，少不得也要去看两眼。然后快马加鞭地往官帽胡同急驰而去，照着他的估计，义郡王最晚到明天就要被皇上召进御书房，与三角眼那些人对质。过后，皇上很有可能会派人来查抄郡王府。这账簿最好就落到皇上的手里，义郡王的罪名会被更进一步坐实。

官帽胡同这边都是王公大族富贵人家，一户一户离得颇远，但目光所及之处俱是青瓦高墙，以及气派的大门。眼见义郡王府就在不远处，吉星河放缓了马的步速，四处打量一番，准备绕到后墙处，趁着夜色正浓好翻进府里去。若是府里的家仆警觉，那他还得格外小心才是。

但很快吉星河就发现了有异常状况——旁人府门都挂着灯笼，时而有人进出。唯有义郡王府大门紧闭，门口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上去平白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这下倒不用避着了。吉星河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路过郡王府大门，开始绕王府一周。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东北角附近有一棵大树，如果爬上去的话，顺着侧枝就能跳进院子去。之所以这棵还好好地活着，那是因为树干光溜溜的，一般人根本就爬不上去。

但吉星河不是一般的人。哈！开玩笑的！准确地说，吉星河从小没少偷着爬高上低，又经过严格的训练，体能远比一般人要好。他将马拴到附近的一个胡同里拴好，换上包袱里的那套紧身夜行衣。

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吉星河沿着墙根，往那棵大树跟前疾步走去。离树尚有三四丈的距离时，他一猫腰直对着树干急奔过去。搂着树干，他身形灵活地往上蹿去。已经远离地面后，他抓到了四处伸展着的树枝。

将身子隐在枝条和树叶之间，吉星河往下看去。只见郡王府里各院地挂着灯笼，但府里的人都集中在二门大门处，人影绰绰的。后院人更多，三个五个聚一堆，做交头接耳状。上房里传出来妇人的哭泣声，以及男子怒不可遏的训斥声，

郡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吉星河侧耳听了一阵子，但因为距离远，男子说话的声音他听不真切，便放弃了好奇心。便专门研究起今晚的任务来，像郡王府这种三进三出的宅院，外书房一般位于二门之外。他朝那个方向张望着，那里漆黑一片，应是家仆都去后院看热闹了。

这正合吉星河心意。他瞅准地上的情况，扯着枝条一跃而下，一个雁落沙式就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众人都在关心后院发生的事情，根本没人看见花园里平白多了一个人。吉星河抬头辨了下位置，朝着先前看好的方向及规划好的路线，猫腰快步而去。

*

这一天，义郡王照例起得很早，他用过膳后就进了宫。每天做的事情大同小异，他在东华门外下了马，那里已经有不少来上早朝的大臣。他朝与自己行礼打招呼的大臣微微颔首，矜持又不失礼。在他看来，这些大臣们为五斗米终日忙碌，实在是件可悲的事情。人活一世，总得胸怀大目标成就大来，才不枉这一生。

时辰一到，东华门骨碌碌地被太监们推开。各位大臣纷纷礼让，为义郡王闪出一条道儿。义郡王便在众人的注目中，迈着大步子走进东华门，再往前是景运门，就能到乾清门。从那里，他便能拐去御书房，在早朝之前见到德正皇帝。

天边早先泛起的鱼肚白色，不知不觉中已经蔓延扩大到东边整个天空。清早的风还是有些凉意，义郡王紧了紧身上的袍褂，他望向奉先殿那黄琉璃瓦的歇山顶时，忽然感觉右眼皮子剧烈地抖了几下，他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义郡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京城东门海岱门外，那个叫做东圩子的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