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河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本爱好火枪，来火器营是他自个儿在皇上跟前力争来的。后来又存了心思要达到个人的目的，自是在火器营里夜以继日地加以训练。

他从小被吉日嘎朗拎着，在草原上骑着马练习射天上飞翔的鸟，长大了就射翱翔的鹰，一双眼睛练得目光炯炯，能精准地捕捉住目标。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射靶的准确率就追上了白豪甲。

白豪甲开始没把吉星河放在眼里。吉星河是骁骑营出来的，听说在骑射上技术高超，可这是火器营。火器这个东西跟弓箭完全是两码事情，箭射得好，不一定火枪就射得好。他很自信。

但到了后来，几场营内考校比武结果一出来，吉星河与白豪甲不相上下，白豪甲这才慌了，要被才入宫没多久的人比下去，这该有多失脸面！他愈发地刻苦起来。

福娄看到这一结果，脸上倒是露出笑容。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大多以骑射功夫居傲，看不起火器，可这个吉星河倒是个例外。他亲自去场地找到吉星河，发现对方正无奈地揉胳膊，上前去问原因，对方解释说胳膊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除了感动，福娄再无别的想法，吉星河为了救皇上，伤到自己的胳膊，却克服伤痛带来的影响，在训练方面从不叫苦叫累。虽是从六品官员，整日里和士兵们一道摸爬滚打，看来这人与那些拎着鸟笼子的旗人子弟还真不同，的确是年轻有为。

“你为了救皇上，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其精神可嘉可叹，值得全营官兵们致礼。但现在你伤还未好，就不要那么拼命了。营里有规定，若想往上擢升，现任官阶必须呆满一年才成。所以，你懂我的意思？”福娄还是决定要劝劝这个年轻人。

吉星河凝神想了一想，脸上绽放出纯粹的笑容，他向长官深施一礼，道：“卑职救人那当口，危险和生死这样的问题没时间去想，只是想着救人性命要紧。卑职感觉即便是别的官兵，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上前施以援手的。”

“至于卑职现在苦练功夫，并不是为了升迁。一来卑职是真的喜欢火枪，要不也不会求了皇上到火器营来。二来，其实卑职也有想过。救皇上那日，若卑职手里有一把火枪的话，就不地让那贼人近得了皇上的身。卑职定会将他击毙，让皇上免于受到惊吓。卑职每次想到当时的情景，心里既悔又恨，这也是卑职勤于训练的原因。卑职才蒙圣恩得了火枪护军校这个官位，心里已经十分满足了。”吉星河将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十分真诚。

福娄听了之后，心里十分感动。他夸赞了吉星河几句，仍旧让他好生注意身体。吉星河也点头应了，但福娄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官员有朝气，有想法，未必是甘于落后的。他也忍不住猜想，这次火枪考校中，优胜者会是吉星河，还是白豪甲？谁的胜算更大一些呢？

说实话，福娄看好吉星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德正皇帝要考校检阅火器营的时间。这一天，德正皇帝带领各部落、附属国派来的头领和使臣，登临了京城西面的翠泉山上。

这翠泉山并不高，山顶有一处人工修建的平台，正好供德正皇帝他们驻足于此。翠泉山下是一望无际略带起伏的平地，火器营的官兵早已候在山脚下。他们头戴盔甲，身着铠甲，头上红缨穗子与猎猎飘扬的营旗，在艳阳下交相辉映。

福娄在士兵队伍前带队，见规定的时辰一到，便骑着快马来到翠泉山半山腰，高声对着平台上站立的领侍卫内大臣报告，说火器营官兵已就绪，请皇上发令。

关公爵身着麒麟补子的朝褂，转身向皇上行礼，请皇上发布命令。

德正皇帝登高望远，见远处纤陌纵横，天高地远。而近处火器营官兵队列整齐，士气高涨，连续几天阴沉的心情终于好转不少。他挥了下手，“传朕的命令，准备好了就开始！”

“是。”关公爵复行礼，然后朝火器营翼长福娄传递旨意。

福娄接旨后，骑着马快速下山。

德正皇帝见他营旗一挥，一声锣响，火器营那些士兵变换着队形，举着手里的火枪，开始有序地散开。他与这些头领和使臣站在高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窥筒，便于看向远处。周围的卫兵站在一级级的台阶上，将他们围在中央，这样既不遮挡他们的视线，也保护着现场的安全。

首先进行的是火枪竞技。一排士兵扛着画了圈的靶子跑过，分别插在提前挖好的土坡上。待他们退到后头掩体的壕沟里，发号施令的旗子晃动，一声锣响，那些站立不动举着火枪的士兵便开始射击。

紧接着报数的，记数的声音依次响起。队形再一次开始变换，新一拨的士兵开始射击……

火枪发射出砰砰的声间，响在山谷间。初时这些头领和使臣听到火枪声，脸上都露出新奇和吃惊的表情。他们拿着窥筒，往山脚下张望着，忍不住小声交头接耳。

“呃，这个火枪声音也太吓人了。”

“咦？士兵们准头都不错啊！我看都能射到靶子上。”

“被射中就会死，对吧？”

“好像是的！”

大家集体陷入沉默，这火枪威力看起来无疑胜于弓箭，大尚朝掌握了先进武器的使用方法，对于他们这些部落和附属国，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又忍不住说起话来，这回换成了啧啧感叹。“这么多士兵，能做到不乱队形，井井有序，不容易！”

德正皇帝听到这里，脸上也不由得浮上一丝笑意。这时，站立击中目标的成绩单一级级呈到了德正皇帝的手里，上头只抄录了排名前十的名字，以备皇上表彰赏赐之用。

德正皇帝扫了一眼，看到第一名的名字时，忍不住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