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正皇帝追问到底是几阿哥，大阿哥还是二阿哥，或者是三阿哥。

冯侍卫垂了头，说还需要时间去查。

从那时起，德正皇帝忍不住要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位阿哥。也只有这三位阿哥成了年，有那个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三位阿哥现在都分封受赏成了郡王和贝勒，但在德正皇帝严厉目光的考量下，无不战战兢兢，生怕成为皇上怒气下的炮灰。然而，他们这种诚惶诚恐，落在德正皇帝的眼里，那便是心虚胆寒的表现，皇帝便愈发地生气了，命冯侍卫必须去查清楚。

而几天前，冯侍卫拿了两块令牌来见德正皇帝。说手下之人已经查到了情况，这两块令牌就是证据。

德正皇帝盯着冯侍卫看了一会儿，将他带进黄墙朱瓦宫殿里的密室里。冯侍卫道，吉星河与欲害他的人交过不止一次手，应从那些人身上得了这两个令牌，很想从令牌中查清对方的身份，未能实现。

冯侍卫从吉星河临时住处得到这个证据后，一眼就认出来，这两块令牌虽是制作材质不同，从那工艺和纹路上看，设计者审美标准不凡。

粘竿处上达天庭，下至平民百姓，有一张无处不达的情报网。冯侍卫拿着这两块令牌，分别找到了两处工匠铺。通过收买匠人、恐吓等手段，得知来做这两块令牌的人，分别是大阿哥和二阿哥手下的人。

而那些吉星河随吉日嘎朗出征西夷，背后放冷箭的，受的便是大阿哥或二阿哥的指使。

德正皇帝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后背还是汗毛倒竖——他不明白，自己都将吉星河已经养到了民间。而二位阿哥们养尊处优，接受着良好的教育，他们为什么还要处处针对吉星河，甚至于要取吉星河的性命。

他一屁股跌坐在龙椅里，摆摆手让冯侍卫出去——他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冯侍卫行礼，退着往外去时。德正皇帝又叫住了他，“这段时间让你的人，护着他。不能让旁人得了手。”

“嗻。”冯侍卫弯着腰，将双手抬在额前，恭敬地应着。

“对了，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德正皇帝语气淡淡。

“在火器营训练，吃住都在那里。偶尔才回一趟城里。”

“下去吧。”

“嗻。”

德正皇帝坐在密室里，心里第一次涌上挫败感。兄弟阋于墙，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这一日，德正皇帝下了朝，便想来慈仁太后这里坐坐。许是岁数大了，他觉得福宁宫里的平和淡定倒更抚慰人心。

他没承想，却在福宁宫门口遇到了端妃和贤妃。他知道三阿哥是个闲散贝勒，整日里上心的是琴棋书画，无意于太子之位。那么大阿哥呢？想到这里，他便盯着端妃看了几眼，实则要害吉星河之人是谁，他也不知道。

马公公躬身上前，曲着身子小声道：“皇上，这外头风大，不益久留。还是去看太后吧。”

德正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继而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进了福宁宫。他还未走到正殿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太后哈哈的笑声。

他一偏头，马公公立刻趋近了道：“奴才刚打听了，是佟家二姑娘在里头。”

德正皇帝眉头微拧起来。马公公又道：“奴才刚听说，太后万寿节将至，她给太后绣了一幅画，说是先拿来让太后指点。”

说话间，德正皇帝已经走进了正殿，他看见一位身着浅杏色旗袍的姑娘，正站在太后身旁，手指着一幅绣画，与太后说着什么，太后正笑得合不拢嘴。他咳嗽了一声。

佟司锦一扭头，看见皇上来了，忙整衣肃容，跟德正皇帝请安。

太后笑道：“皇帝啊，你快来看，佟家二姑娘要给哀家绣这个。你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厚如毡垫的青草，正是咱们老家的样子，你还有印象不？”

德正皇帝走过去看了几眼，就见那是一幅大草原的绣画，草原上牛羊星星点点，毡房如白云点缀其中，清新质朴传神。他点点头，道：“不错。这姑娘有心了。”

太后跟献宝似的，让宫女将那幅绣画向德正皇帝展示时，稍稍往另一侧调整了角度。德正皇帝揉了揉眼睛，有些吃惊，“这画面竟是改变了？！”可不，方才是有牛有羊有草原的塞外风景，现在却是塞外风景的另一面：高山峻岭，大河蜿蜒。

“是啊。哀家做梦都想着家乡的风景，这一幅绣画将哀家所思所想全都展现了出来。挂到墙上，站在不同的位置，眼中的景色各不相同。”太后点着头不住地赞叹。

“这番构思，倒也新奇。”德正皇帝颔首道。

“这种新奇的立体绣法，早年间宫里就出现过……”说到这里，太后话语顿了一下，她看了眼德正皇帝的脸色，见他面色微沉，心里一凛，知道自己这话说到了皇帝的禁忌之处。已经过了这么久，皇帝还是听不得这些，也不知皇帝现在对那舒妃到底是如何想的。皇帝的逆鳞还是触不得。

想到这里，太后便调转了话题，道，“是啊！这佟二姑娘是个知礼守礼的。这次她进宫来看哀家，还带了香体膏。皇上不知，哀家这一两年来身子骨之所以看着不错，那都是因为用了这香体膏的原因。人老了，容易体乏。这膏也怪了，平时闻着提神醒脑。到了夜里，却又安神助眠。她给哀家送了一些，也给慧妃带了几瓶。皇上要不要闻一闻？很好闻的。”太后说起这些，兴头起来了，话也难免刹不住了。

德正皇帝的情绪到底被太后这些话感染了，他看了看佟司锦。佟司锦忙道：“下回民女给皇上也制一些，里头有些药材得换了才行，到时候民女专门给皇上送一些过来。”

德正皇帝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佟司锦便向太后和德正皇帝行礼，请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