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泰心里重重地抖了一下，他这才突然发觉，自己以前竟是错了。柳姨娘长得好看，人又聪明，他不该纵着她的。自己这是害了她，也对不起这个儿子，他重重地点了头。

佟司铙牵着佟司铭回屋，她知道佟司铭在偷偷抹眼泪，心里也不好受，心里更恨柳姨娘几分，为着这样乖巧的儿子，柳姨娘也该积德行善啊！

佟海泰本想着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就赶紧回莘州。后宅这堆鸡毛蒜皮的事情，太让人心烦了。可佟司铭这番言行，叫佟海泰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将佟司锦叫到书房。

这是他父女俩自从江都回来后，第一次坐下来面对面说话。

佟海泰说，他从来没有好好管过后宅，总以为这是妇人之事，交给韩氏或是柳姨娘管，都没有区别。可现在，他面带愧色低下头，“总是我疏忽了，遇到事情喜欢逃避，导致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佟司锦平静地看着佟海泰。这个男人只管娶妻娶妾，生儿生女，从不管妻妾儿女都是如何想的。他只看到现在这种结局，那中间多少的凶险，就发生在他嫡妻和儿女中间，他都茫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呢？恐怕没什么好说的。既是他难得地表现出懊悔神情，想必也会从中吸取教训吧。且他的妾室给嫡妻下毒，这件事情传开之后，想必也会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佟海泰开口道：“不管你母亲能不能好起来，以后我都再不纳妾了，余生陪着你们几个孩子长大就可以了。”

佟司锦心里微微一怔，父亲当着自己这个还未出嫁的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是真心有所触动，这样便好，也不枉自己重生后经历的这种种艰难。她想了想，开口道：“我额娘会好起来的，她不会有事儿！”

佟海泰只当女儿在安慰自己，摇摇头，也没当一回事儿。

第二日，他去向那氏告辞。那氏听说佟司铭交给佟司铙照顾了，心里倒是“咯噔”了一下。她以为佟海泰会求着自己抚养佟司铭的，毕竟韩氏跟个活死人似的挺尸，长房后宅眼见着已经没人撑场了。谁知这个时候，佟司铙又派上了用场。

佟海泰还说，主要是怕累着那氏了，佟司铙是长姐，也是当母亲的人，照顾弟弟理所应当。

其实那氏也不想照顾佟司铭。长房又不是自己这边嫡亲的血脉，她才不想费那个心。不过，想到若是能将佟司铭教导得去恨韩氏她们，以报亲娘被她们送进牢狱之仇，那氏又有些动心。

唉，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她又脸上堆起几分笑来，看向佟海泰道：“如今不说你跟前没人侍候，就连你们院子里连个管事儿的都没有，看着也甚为冷清。不如先纳一房妾室吧，相个手脚利索的，连带着将大太太，还有铭哥儿、铎哥儿，都能照顾上。我看这也是当务之急，你考虑一下吧？”

佟海泰忙不迭摇头，表示长房闹出这样的事情，他内心有愧，以后再不考虑纳妾之事。

那氏碰了个软钉子，她并没当一回事儿。巧月或巧秀都是自己跟前得用的丫头，以后有的是机会。

佟司锦将佟海泰送到二门处。回来时路过祥合院，她远远望着上房的门。心想，柳姨娘这回是伏法了，就是这那氏到底与自己祖母之死有无关系，她这边只是猜疑，却没明确的证据。看来也只有等吉星河了，不知他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

且说吉星河那日与佟司锦告辞后，骑着快马就去追刘婆子他们。不管他们要去哪里，都得先出京城不是？他便朝城门一路寻了过去。一路上他走走看看，遇到跟佟司锦描述差不多的骡车，便刻意打量一番。

要说吉星河也是谨慎之人，他以前去过佟家几次。他对刘婆子印象不深，可保不齐刘婆子认下他了呢？于是他戴了布巾，将鼻子以下部位都遮了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四处寻看着。

眼看快要到城门了，吉星河终于发现了佟家那辆骡车，的确如佟司锦所言，车驾虽不大，但从外头看过去，车驾所用的布围、皮件、金属饰件相当讲究，一眼便知主家非富即贵。

吉星河也看到了赶车的朱老五，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那掀着帘子到处张望的老妇人，便是刘婆子吧。他暗暗将这二人的样子记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这车驾上只他们二人，都是佟家的下人，衣着装扮也是下人的样子，与他们坐的车驾多少有些不匹配。他感觉那氏相当精明，为何却做出这样看着浪费的事情？

不得而知。往前行着看吧！

这次吉星河出来，只须完成佟司锦交待的任务，再无别的事情。这二人就是大户人家里的下人，又没经过训练，要看牢他们，这对于吉星河来说，他感觉还是很轻松的。但他也没大意，将这车驾，和这二人都反复看了几遍，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

他们顺利地出了城门，转上一条往南面去的道路。

路上进有骑马骑骡的行人，车驾也不少，吉星河只须隔着几辆车，跟在他们他们后头即可。当晚佟家这辆骡车歇在一座村子的附近，吉星河便在不远处找了间废弃的屋子，在墙角打了地铺。他解下身负的那柄被包裹的火枪，给自己胳膊换药的时候，不由想起了佟司锦。换好药，他拿起火枪又比划观察了一阵，累了看看天上的星星，觉得心里很温馨和满足。

睡到半夜，吉星河起身去观察了一番，见那辆骡车静悄悄在停在原处，这才枕着火枪放心继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吉星河突然觉得附近有动静，他猛地坐起身来，睁大眼睛，只见周围都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到处静悄悄的，只有天边泛起微微的青色。

他有些疑惑，起身巡视了一遍，什么活物都没看见。难道，方才感觉到的动静，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