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韩氏说，春分是佟家的丫头，韩氏见她忠心耿耿，便拨了她跟着佟司铙进到将军府。或者可以从春分这里打探些消息？佟司锦突然想到这个办法，只可惜以前没想到。

不过呢，春分之前跟着佟司铙回娘家时，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向她打听姐姐的生活，还是显得太突兀了。

现在正正好！她既是到了将军府，要跟春分好好唠一唠。

春分引着佟司锦到了灶房，她向灶上管事儿的，说了郭夫人的安排。那管事儿的之前也得了郭夫人的吩咐。她将面点师傅叫了过来，让给佟司锦打下手，好从中学到一二。

这边佟司锦套了一件灶上人常用的那种梭布衣服，衣服是新的，束着袖口，便于和面、倒水等灶上操作。

将军府上的这个面点师傅，见佟司锦面嫩，年纪小，也没把她放在眼里。管事的让她打下手，多学着点儿，她却很多时候袖着手站在一边。

今天晚上在将军府住上一宿，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佟司锦并没有把握。她见这个面点师傅并不积极主动，心里就有了计划。她露出小姑娘般那种拘谨神情，自己只管操作，关键之处也不讲解。这样以后她再次来将军府，也有余地。

倒是春分很有眼色，递瓢、舀水……佟司锦一一道着“谢谢”，她与春分的距离便拉近了。

而前院正厅里，坤都金刀大马地坐在椅子上，与郭夫人说着闲话。郭夫人摆手让丫头退下，她面带愁容地开了口，“如今轩哥儿也长大了，你也别老是往宫里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坤都打断，“额娘，你这话说得，什么叫往宫里跑。孩儿那是在当差。”

郭夫人看着不耐烦的儿子，她没像往常那般闭口回避，索性说了出来，“唉，你小的时候，有一次，半夜却不见你睡在炕上。最后在外头找到了你，你目光如炬般炯炯，也不知你中了什么蛊，被魇住了。我私下里，菩萨也求，真人也求，都不管用，只能将院子门牢牢拴死。”

坤都额角的青筋爆起，他终没忍住，“额娘，你要说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我好好的，就别提从前了。”

郭夫人颤着声音道：“你长大后，院子门也拴不着你了。你夜夜不着屋，幸而咱们府上的人都换了一茬，也没谁知道这件事情。可我终日担心，在每一个天亮的时候，就怕你走丢了回不来。”

坤都一摆手，“说什么呢！孩儿跟你说过，孩儿是侍卫，咱家又是黄带子，在宫里当值，是皇上信任咱们。”

郭夫人扶住桌子一角，她嘴唇嚅动了几下，终是垂下头，再无开口说话。

正厅里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还是轩哥儿跑了进来，“玛麽，今天有芋泥酥包吃呢。”他一转头看见坤都，咬了下嘴唇，垂下手规矩地向坤都行了礼。

坤都向他伸伸手。轩哥儿站了过去，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坤都，叫了一声，“阿玛”。坤都想摸摸轩哥儿的发顶，手伸到半空中，又缩了回来。

正好有婆子进来通传，说是饭已经摆好，三奶奶请太太和三爷过去用饭，还说二姑娘也已经忙完，正在过来的路上。

郭夫人叹了口气，拉起轩哥儿的手，出了正厅去花厅。坤都起身去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回来与大家一起用饭。

佟司铙站在桌子旁捧杯安箸、进羹，给郭夫人、坤都和轩哥儿、佟司锦全都布了饭菜，坐回到佟司锦旁边。将军府的规矩是食不言，佟司锦坐在桌旁，只听到筷子、勺与碗轻碰的声音。

不亏是皇帝的宗亲，将军府的饮食习惯遵从的是传统风格，桌上有粘豆包、苏叶子饽饽、血肠等等，这倒是让佟司锦想起在关外的生活。她的思绪只飘了一下，她就赶紧拉回来落到现实面前，她到底不是因为怀旧而来将军府的。

佟司锦注意着饭桌旁各人的动静。佟司铙自不用说，她边吃边照顾着轩哥儿，完全是慈母的形象。郭夫人吃饭的动作很慢，好像满桌子就没一道菜能吸引到她似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坤都，他几下就将碗里的饭扒进口中，然后起身告辞，说要去外书房翻一下书籍资料。

用过饭后，佟司锦又陪着郭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继续去了灶上，她和好的面还在那里饧着，而灶上那位面点师傅不知去了哪里，佟司锦便将接下来的做法教给了春分。

自从存了与春分拉近乎的心思，佟司锦就表现得活泼了一些。春分的岁数比她还要小一些，这样容易让人接近。

佟家这个二姑娘从小养在关外，春分见她的机会少。后来春分又随着佟司铙进了将军府，回佟家的次数不多，她总觉得二姑娘不爱说话，老成得很。春分虽是生活在将军府，可她始终将自己视为佟家人。现在她倒是发现二姑娘蛮平易近人的，说话也就不那么拘谨了。

夜幕降临时，佟司锦总算将芋泥酥包做好了。灶上管事儿的，让跟前那些丫头婆子装了碟子，拿去让各院尝尝。春分则提了一个盛着汤煲的食盒，走过来叫佟司锦一道回院子休息。

佟司锦望了一眼这个食盒，她嗅觉灵敏，已经闻到散发出来的是汤药味。于是边走边开口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春分笑笑答道。“是给咱们奶奶服用的药。”

佟司锦吓一大跳，“家姐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喝药？”

“二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奶奶早先睡觉不好，以前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没治好。还是咱们爷给配的药管用，这些年奶奶服了，每天一觉都能睡到大天亮呢。”

“咦？家姐回咱们佟家，也用了这药吗？”佟司锦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是的呢。都是熬好装到罐子里带回去的，咱们太太也问过这个，不过见奶奶用了有效，也没再说什么。”春分一直跟在佟司铙身边服侍，自是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