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这一声“姐姐”，让那氏感觉到自己有一种做“小”的感觉。

苏氏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这种感觉那氏以为自己忘记了。但此时佟司钰这句话，又让她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佟司钰见那氏脸色阴沉，但她从小被娇惯，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她噘着嘴恨恨地叫嚷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小！”

那氏很想一巴掌呼到佟司锦的脸上，但看着她那光鲜明艳的那张脸，她又没下手——佟家比起皇家无疑小门小户，佟司钰不就是仗着这张脸才进的宫吗？塾轻塾重，她分得清。“你想当嫡福晋，你得看看咱家够得上吗？”

佟司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死命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不情愿地闭紧了嘴。

那氏压低声音劝她道：“二阿哥又没娶嫡福晋，你去了不就是独一份儿吗？若是再为皇家诞下子嗣，那就是长子！现在咱们大尚朝又没有太子，二阿哥的年龄排在前头，若是当上太子，以后这大尚朝可不就是二阿哥的了？到那个时候，母凭子贵，妻凭夫贵……就是现在，你凭庶福晋的身份，那也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都在等着你呢！”

姜还是老的辣。那氏这些话说得佟司钰动了心。齐氏更是生怕女儿错过这个好机会，她拉住佟司钰的袖子，“你玛麽说得对。你想想啊，庶福晋也是皇家的人，不论别人，以后咱们佟家的人见到你，都要行大礼呢！”

行大礼？佟司钰想到佟司锦以后在自己面前行大礼的情景，觉得这个甚好！这可是压倒佟司锦的好办法！一瞬间，佟司钰将不称心之处，比如庶福晋的身份、二阿哥的样貌等等，都抛到了九宵云外，闪着金光的未来在可触及之处向她招手。她脸上露出笑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佟司钰这一点头，那氏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忙叫管家修书一封，叫快马送往察哈尔，将此好消息告诉佟托哈。

可以预见的是，在宫里大挑时，佟司钰就会被皇帝指给二阿哥。佟司钰嫁进皇宫，自是有内务府张罗，可娘家也是要出陪嫁，佟家上下立时陷入忙乱之中。

祥合院和香合院忙得不可开交，柳姨娘也以长房派来帮忙的名义，来回跑个不停。整个佟家，也只有韩氏那里保持着往日的宁静。

这日，韩氏听到香合院婆子搬动大件传来的声音，略带惆怅地与佟司锦道：“你三妹妹就要嫁了，你啥时候有动静？”

佟司锦用略带撒娇的语气道：“我还想多着额娘和弟弟一段时间呢，额娘这么快就不待见我了？”

韩氏拍拍她的手背道：“我自是愿意。可吉家是怎么想的？你玛麽又会怎么想？我也不想耽搁你，再说你三妹四妹岁数也到了。”

佟司锦笑道：“我就是晚上一年半载的，吉家那边没问题。上回女儿跟太后说了想照顾额娘的愿望，太后也是准许的，还说不许以此做为影响三妹四妹出家的说头。额娘，你就放宽心，将身体养好才是正经。”

韩氏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她气色虽谈不上红润，但比之前好很多，有时还感到虚弱体乏，但她相信经过调养，终回恢复到以前的。她想了想，又道：“那皇宫里头，看着光鲜亮丽，富贵滔天，却不知里头是个什么样子。这居家过日子，图的是顺心，娘说句不敢叫外人知道的话，许是不如吉家那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呢。”

这倒是她经历世事之后的肺腑之言。相当初，她的父亲就是看着京城比关外繁华热闹，才将宝贝女儿嫁到佟家。在佟家她尝尽了酸甜苦辣，已经明白，这门楣的高低，并不与生活的幸福程度挂钩。

佟司锦拉住韩氏的手，“额娘这是在安慰我？放心，各人有各人的姻缘。女儿有自己的判断，并不会去羡慕别人。”

“这就好啊！”韩氏终是放了心。

……

而韩氏口中那光鲜亮丽的皇宫中。端妃正坐在坐在黑漆描金椅里，听完芳雨的回话。她端详着自己那长长的铜镀金甲指套，耷拉着眼皮子道：“还想当福晋？这人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她转转眼珠子道：“福宁宫那边有何消息？”

“回娘娘，奴婢问过素棋，说就是日常那些子行为，并无异常。”芳雨垂头应道。

端妃微微点头，她抬了抬下巴，芳雨悄没声儿地出去了。光线从窗格子穿进来，在毓禧宫里留下一道道光柱，墙角那只红木嵌玳瑁自鸣钟发出“滴嗒滴嗒”的响声。

这里可真安静啊！静得让人感觉疲倦。端妃掐了自己手心一把，打起精神盘算着。佟家三姑娘是个不省心的，最好把静妃那里搅乱。不仅如此，她不是恨佟司锦吗？她那庶福晋的身份对付起佟司锦绰绰有余，若能牵连上吉家二小子，就更利于大阿哥行事了。

一石二鸟。端妃都佩服自己。她看了一眼自鸣钟，这是福州城守尉马威永孝敬大阿哥的。她当时瞧着精巧好用，就留到殿里了。

此时，她倒是心里一动。这个马威永，大阿哥说了是吉夫人子侄辈的亲戚，若是将佟家四姑娘许给他，倒是一桩“美”事。那佟家四姑娘，看起来跟佟司钰差不多，小小年纪，眼睛里盛的都是想得到想抓住的欲望。让她跟佟司锦成为亲戚，那不就有好戏看了么？佟家四姑娘是庶出，身份低。马威永是朝廷堂堂命官，娶她回来当继妻。如此搭配，甚好！

端妃只觉自己打得一手好牌，主理中宫绰绰有余。只可惜皇帝有眼无珠，哼！还是等自己儿子大阿哥继位吧，到时候，她身为皇太后，岂不是能大展身手？

想到这里，端妃见四下无人，她掀起腿上盖的香色地龟背如意纹锦丝毯子，起身快步走到雕紫檀嵌磁博古架多宝柜后，从暗格里取出那个戗金描漆龙凤纹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