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河一提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活该！还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我这么着，已经是客气了。”

佟司锦继续乐。

吉星河没好气道：“就这么好笑？”

佟司锦敛了笑容，看向他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我句句都是实话。你问的是哪一句？”吉星河追问道。

“就那个不纳妾。”佟司锦提醒他。

吉星河一把拉住佟司锦的手，“当然是真的。我对天发誓，这辈子就娶佟司锦一个人。如违反誓言……”

佟司锦制止他，两眼亮晶晶的，“好了，老天知道，我也知道，不吉利的话别往下说。”

在佟托哈年轻那会儿，大尚朝允许一夫多妻。像是佟海泰的生母苏氏，以及那氏，都是佟托哈的妻子。到现在，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对于男子，并不拘于纳几个妾。但佟司锦从佟家长房这支情况上看，如果佟海泰没纳妾的话，韩氏的日子要比现在好过一百倍。

但在现实生活中，给丈夫纳妾的往往是妻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出妻子贤良。

佟司锦希望吉星河不纳妾，这个想法她一直想和他沟通，但苦于无恰当的机会。现在好了，吉星河也正有此意，这叫佟司锦怎么能不心花怒放呢！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的想法都告诉你了。”吉星河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她柔若无骨的手。他说话的声音略带鼻音，像是在求安慰。

“那童三，是怎么回事？”佟司锦听到上房传出吉日嘎朗的怒吼声，抬眼望了过去。

“我带你去看好戏。”吉星河拉着佟司锦的手，回头要进上房。门开了，佟司锦把手抽了出来，她看见严熙春这次是伏在地上，哭泣着，哀求道：“姨奶奶，汤罐里有没有下药，我真不知道。你说要给星河哥哥送汤，我就让碧桃送过去了。”

吉星河冷笑一声，“难不成是我额娘给我下的药？”他转头看向吉日嘎朗，“阿玛，孩儿当时正在收拾花圃，亲见那叫碧桃的，把盛了汤罐的食盒交给李婆子。李婆子进来，给孩儿说，这汤是额娘叫做了送过来的。还说额娘身子不舒服。孩儿惦记着额娘的身体，加上之前用过饭，喝不下去这汤，见童三似乎还饿着，不想浪费额娘的心意，就让童三替孩儿用了。童三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喝了这汤。”

吉日嘎朗气得不轻，“你们，你们好糊涂！幸而河儿没喝这汤，若是喝了的话，伤到身子，你们谁承担这个责任？！”见了童三这个样子，吉日嘎朗好一阵后怕。吉夫人不知道吉星河这个儿子有多主贵，万一吉星河有个三长两短，吉家很有可能整个家族都得灭门。

……

十几年前，乌库图，那个乌漆马黑的夜晚，一位身着劲装罩了面的男子将身上抱着的小男孩交到吉星河手上。“他的名字叫吉星河，是你的二子，务必好生把他养大。记住，你全家人的脑袋都在他身上。”

吉日嘎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二子啊！那男子朝东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是天家的骨肉，对谁都不许提起。”

说罢这男子一打身下之马，便疾驰而去，瞬间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吉日嘎朗看着自己臂弯中正甜甜熟睡的男孩儿，见他生得眉眼端正，煞是可爱，心头对他不免生出几分好感。然又突然想起，男子方才所说的五个字“天家的骨肉”，心里突地打了个颤，觉得怀中这男孩儿如同烫手山芋，扔不得，也抱不稳。

抚养吉星河这些年来，吉日嘎朗真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受尽了煎熬，生怕出什么闪失。他也曾想过，那男子会不会瞎说？可他接过吉星河后没几天，就被召进京城，面见了德正皇帝。

这是吉日嘎朗第二次单独面见德正皇帝。

第一次是他平定了乌库图内乱之后，被德正皇帝召见。乌库图当时归附大尚朝已经有了些年头，当时新帝也就是德正皇帝刚成亲不久，朝廷由卢达赫和庄裕皇太后把持，卢达赫甚至将亲生女儿塞进宫中当上了皇后。

吉日嘎朗的父亲刚去世，他承袭父亲的爵位，当上了扎萨克台吉。部落里有一股势力，挑唆着要从大尚朝独立出去，实则是冲着吉日嘎朗的位置而来。当时吉日嘎朗也不畏惧，带兵剿杀了叛贼。朝廷嘉奖了他，他本人也得到德正皇帝御前亲自接见。他也觉自己英气勃发，受奖当之无愧。

这一回，也便是吉日嘎朗第二次见到德正皇帝。与第一次形成鲜明对比，吉日嘎朗挂着黑眼圈，忧心忡忡。他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问那小男孩儿之事。毕竟那天晚上虽是夜黑风高，但那男子风尘仆仆。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自是从那男子身上闻到了血腥杀戮之气。

然而，德正皇帝没容吉日嘎朗开口，就他治理乌库图有功，再次嘉奖了他。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京城往北而去的三个部落，乌库图、狄萨和西夷，只有乌库图全心向着大尚朝。朝廷重重地奖他，也是为着起示范作用。

吉日嘎朗磕头领赏时，他伏在地上，听到从金銮宝座的方向传来很轻的声音，“好好抚养那孩子。”他猛地抬头，却见德正皇帝面无表情，仿佛他方才所听，皆是幻觉。但他知，不是。

这个秘密，他背负了十几年，也战战兢兢地过了十几年。他不惜被发妻误解，他也想过，被吉夫人误解，总好过泄露秘密被杀头。

所以，今日今时，吉日嘎朗怎么不发雷霆之怒？！

……

严熙春被吓得身子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的树叶似的，看着好不可怜。

吉夫人也被吉日嘎朗的阵仗给吓住，不过她心里也有气——平时吉日嘎朗待她万般好，可一遇到与吉星河有关的事情，他就跟吃了炮仗一般，一点就炸。这是为什么啊？不就是看在吉星河亲生母亲面子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