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摇摇头道：“她这个人，一向是这样。身子不舒服也强撑着，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啊，凡事都不能强撑，何必呢！”佟司锦面露冷笑，撂下了这句话，径直朝前走了。

齐氏望着她的背景，面上僵了一僵。二姑娘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好似在含沙射影说自己？

佟司锦不管那么多，不让她好受的，她也不让对方好受。那氏、齐氏，都没怀好意，她理她们做甚？

又过了两天，祥和院的小丫头来传话，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要看姑娘们的针线活儿，叫她们拿些惯常做的活计到前院去。这些天，韩氏也催着身边丫头在做女红，她想着女儿也快要嫁人，绣品多一些总归是好的。

是以，佟司锦从中拿了几个荷包带了过去，基本上都是她画的样子，红梅绣的图案。至于她做的那些个，她是打算送给母亲、弟弟和姐姐，没必要拿到前院去。

到了前院，佟司锦进到主屋正厅。见佟老太爷和老太太坐在上位，行礼完之后，她便坐到丫头搬来的绣墩上。紧接着，佟司钰和佟司钥前后脚到来，佟司铃隔了一会儿也到了。

佟司钰是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话，她面有得意，第一个奉上自己做的荷包，还有几个香囊，“这是孙女亲手给玛法和玛麽做的，请二老笑纳。”

那氏接过去，拿着给佟托哈看，啧啧地称赞道：“这个一看就是用了心。以前我总觉得三姑娘爱玩，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原是小看你了。”

佟司钰脸上都是得色，“玛法，你看我这一排绣的是枯树，上头长了绿的叶子。树前还有开着的花儿，孙女是受诗句‘病树前头万木春’有感，想出来的图案。”

大尚朝是马上得的天下，都城刚迁到京城时，对南边的文化多有排斥。到了近些年，朝廷开科举之风，又觉出南边文化中的绝妙和精巧，于是从上到下便又以读诗书为荣。佟家也不例外，小子们从小除了练习骑射之外，必习四书五经。姑娘们从小要学着识字念书，到了出嫁的年龄才学针线活儿，顺便了解掌家的一些技能。

佟司锦听到这句诗，她觉得不妥。怎么的呢？“病树前头万木春”，说的是即便是枯萎的树木，也会有千树万木繁茂的时候。这喻意是好的，但“病树”这种状态，指病入膏肓。绣到送人的帕子或荷包上，总归不如底子上是一片繁花盛景，来得合适。

虽说佟司锦小时候没有在京城念书，她在关外，受到乌雅嬷嬷的教导，熟练地诵读过不少诗词。

果然佟托哈沉吟了一下，“这个……”那氏嗔他一眼，“这个什么啊？我瞧着就挺好，你看这针脚，这配色，都是用了心的。”

有佟司钰的“珠玉”在前，那氏对佟司锦这三个姑娘的绣品，就是随便看看，象征性地夸了几嘴而已。佟司钥和佟司铃均感觉到失望，不过前者只在表情上流露出一瞬，后者因为岁数小，就把这种情绪挂到脸上了。

佟司锦倒无所谓。她在那氏这里，已经到了看山不是山的地步。即便佟司钰绣成一团糟，那氏也能夸出口，她给的是二房的体面。看清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三日后，佟琦青又来了佟家。她自是先去见那氏，“我家老太太让我，上门来请各位妹妹。”那氏让下人去各房叫人。她见佟琦青穿得花团锦簇，旗袍的料子都是今年的新货，款式也是时下流行的，便笑道：“你现在是嫁得好。我这个当额娘的能享上你的什么福？快给你侄女相个好人家，我也就算没白养你一回。”

佟琦青咬了咬唇，心道那氏只顾看自己身上穿的，自己在谷家过得如何，她怎不问问呢？唉，罢罢，即便是问了又如何？自己难不成要跟她说实话？

不说实话，她还能得到佟家的举着抬着。说了的话，那氏能信自己吗？答案是不能！若是被谷家知道了，自己会被休掉撵回佟家，真到了这种境地，自己可不就沦落到被人踩踏的地步？

要选择哪一个？佟琦青又不傻。她笑笑道：“司钰是个有主意的。额娘也知，以前我给她说过，有那等人口样貌出众的，她嫌人家门第与咱家一样。”

“这个我知道，嫁人当是要高嫁才行啊。司钰是对的。”那氏站到佟司钰那一方。

“那还有啊，我说的另一家可是侯爵在身，她又说对方长得不理想。”佟琦青脸上露出不忿。

“哎哟，你都忘了呀，你当时嫁人的时候，不也是看完门第看样貌吗？轮到司钰，你有点耐心好不好？听着了，司钰必须要把长房那个二姑娘比下去。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你看着办吧。”那氏端坐在六方扶手椅上，不耐烦地拍了下身边的案子。

佟琦青也是没法子，只得点头应了，抬头往外张望着。

那氏瞅她一眼，“你急什么啊？你不是说要去庄子里头，今儿又不回来，谷家有多少景点看不过来？”

佟琦青心里无奈，但脸上还是陪着笑道：“就是要去庄子里，路程略有些远。不过也不着急，让她们慢慢准备吧。”

此时。香合院内，齐氏正与佟司钰耳提面授道：“到姑太太那里去，主要得讨谷老太太欢心。谷老太爷是翰林院掌院，位高权重，不知结识了多少体面人家。”

佟司钰捂耳朵，“额娘，这两天你都唠叨几百遍了。烦不烦啊？”

“烦什么？你若是跟你姑太太那样，嫁个好人家，我这辈子就有指望了。你姑丈都当上奉天府府丞了，堂堂四品官员，以后前途无量。”

“哎哟，额娘，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呀。女儿一直是这样想的。总之，我会比长房那个要选得好。”说到这里，佟司钰大脑里浮现出吉星河的样子，她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她要比过佟司锦，在对方长相这个方面想挑出合适的人选来，可能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