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宸微微笑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马威永。马威永立刻行礼，“托大阿哥的福，奴才还好。”

眼前这个人和吉家是远亲，勤宸听监视吉家的探子来报，说马威永进京后就住在吉家。凡是与吉家有关的，他必须都要知道。他对吉星河，抱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得手。

勤宸与马威永随意寒喧了几句。马威永脸上堆着笑应承，他脑袋则快速思量着。大阿哥看着倒是亲切随和，现在大尚朝太子未立，大阿哥年龄居长，当上太子的可能性大。现在就与他交好的话，以后少不了能水涨船高。

勤宸摇了摇手中合起来的扇子，笑道：“我听说南边水上有不少西洋好物，想必马守尉见多识广啊。”

马威永心里一动，这是大阿哥递来的机会，不抓白不抓，他哈腰应道：“奴才哪里称得上见多识广，以后少不了请大阿哥多多指点。”

勤宸微微点头，“好说好说。”看着是官场的通用语言，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俩又打了几句哈哈之后，就此分道扬镳。

勤宸进到文泰殿，将德正皇帝让他写的折子呈上，内容是与土地被圈占有关。勤宸的母妃是端妃，端妃的父亲是先帝在时的重臣阿纳乎占。阿纳乎占在德正12年去世，家里男丁再没出过权贵人物，也没有圈占平民土地之举，整个家族里头只有端妃在支撑着。

无利益牵绊，勤宸自是写得洋洋洒洒，尽显水平。德正皇帝看后，也有赞赏之意。

勤宸从文泰殿出来，去了端妃所在的毓禧宫。眼下已是万物凋蔽肃杀时节，不过有内务府司农局里匠人精心打理，像松、柏之类四季长青植物随处可见，倒也给深秋增加了几分生机。

毓禧宫内。端妃正端着折枝菊青花瓷茶盏品茶，小宫女正给她捶腿。案头已经摆上了明黄色瑞兽纹饰錾花手炉，里头加了香料，散发出阵阵暖烘烘的香气。

勤宸进来后躬身行礼。端妃挥退侍候着的宫女。勤宸将刚才遇到的人和事情一并告诉端妃。端妃她们这些嫔妃们居于内廷，皇帝处理朝政、举行朝会在外朝。内廷和外朝有严格的界限划分，朝臣不得进到内廷，嫔妃也不得去外朝。只有德正皇帝和阿哥们，可以在内廷和外朝之间来往。

端妃听到勤宸提及马威永，也眼前一亮，道：“只要皇上没有与他相认，多结交他家的人，总能找到破绽。”

勤宸皱眉问道：“皇阿玛容他流落在外，想必对他也不上心。孩儿有时会想，孩儿这般费尽心力对付他，也不知值不值。”

端妃叹口气道：“你还是不了解你皇阿玛。我可是见过的，那个时候皇后还是皇后，皇后的父亲卢达赫和庄裕皇太后，一并辅佐皇帝登基处理朝政。皇帝也去皇后的寝宫，但态度相当冷淡。那个时候我也进了宫，被封为端妃。皇帝来我这里次数也不多，他最宠的就是舒妃。”

“要知道我和皇后都是旗人，那舒妃是什么人啊，就是包衣辛者库的奴才。皇帝还给她抬了旗，让她做正经主子。那会子皇帝比不得现在，卢达赫和庄裕皇太后非常强势，可尽管这样，皇帝几乎多半时间都歇在舒妃那里。”

“舒妃生下阿哥那天晚上……皇宫走水了，火光映天。舒妃死了，都说刚出生的阿哥也死了。宫里的老人都知道这些。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阿哥并没有死。”端妃慢慢地说着，她细长的眼睛出神地望着手炉，仿佛二十年前的往事悠然回到了眼前。“你说若不是皇帝亲自出手，他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吗？”

勤宸好像看到了那场大火，宫廷内部的残酷斗争令他打了个寒噤，“孩儿派出去的人遭到了麻烦，也不知是不是皇阿玛的人？”

端妃看他一眼，“你说呢？”

勤宸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依着皇额娘刚才所言，皇阿玛是非常看重那个人的。皇阿玛现在也非当年，若是他派的人，孩儿定也不能安好地坐在这里了。”

端妃赞许地点了点头，“前朝也多事儿，估计你皇阿玛暂时还顾不过来这些。”

勤宸的眉头仍旧蹙得很紧，“可若不是皇阿玛的人，会是谁派来的呢？那些人行迹也诡秘，孩儿一时也查不出来。对了，除了皇额娘之外，还有谁知道吉家那小子的身份？”

端妃凝神回想了一番，“当时情况是这样的，德正4年，皇帝先娶了卢达赫的女儿，立为皇后。没过多久，我便进宫，被立为端妃。第二年，也就是德正5年，你出生了，是德正皇帝的长子。又过了一年，皇帝立了舒奚音为舒妃，太后给皇帝选了静妃。德正8年，舒妃因为难产，外传是一尸两命。这一年贤妃和沁妃进宫。年底二阿哥出生。德正9年，三阿哥和四阿哥相继出生。那几年，新人来旧人去，看着很是热闹。”

“当时舒妃这件事情，由于发生得蹊跷，对外是瞒得死死的，当时舒妃身边的宫女太监全被处死。也只有你额娘我……才知道此中内情。”

勤宸听了端妃这番话，心里的迷团仍然没有解开。端妃也没有再开口，她看着光线从外头射进来，殿内缕缕香气在光柱上萦绕，悄无声息散开。她是知勤宸话里的意思，思绪便又投到后宫这几个妃子身上。

静妃比自己进宫的时间晚，她看起来乖巧懂事，舒妃没了以后，德正皇帝伤心过去后，去她那里的庆华宫次数最多。贤妃整天傻乐呵，要不是她娘家权势滔天，她在后宫里定生存不下去。沁妃是个狐媚子精，凭那张脸和媚人的手段，这些年都霸占着皇帝，哼，皇帝偏也吃她那一套。接下来就是慧妃，后宫各位嫔妃争的是皇帝的宠幸，倚仗的是自己所出的阿哥，这个慧妃也算是倒霉，盛极及衰，五阿哥残了，皇帝也不愿意看着这幅场景，所以慧妃被冷落也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