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思慎对沈顷绾还是颇为好奇的,毕竟这个在她伤重醒来后,唯一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女人,不仅与她成过婚,还曾私下与她有过契约。
虽然她们之间的契约关系,看来似乎并不牢固,她的这位前任娘子,仅仅为了替自己的情郎出气,转头就对她翻脸不认人了。
去王府的路上,林思慎端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一本卷宗,也不知她究竟在看些什么,不时挑眉微笑饶有兴致,又不时蹙眉沉思神色晦暗。
墨竹在一旁显得有些坐立难安,总时不时的抬眸,欲言又止的看向林思慎。可话到嘴边,她又似乎觉得不妥,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好一阵,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林思慎自然察觉到了墨竹的异样,但她不甚在意,只是合上卷宗笑了笑,抬眸看了墨竹一眼,随手将卷宗丢在了一旁,意味深长的叹了句:“我这位娘子,看起来倒真是不简单呐。”
墨竹闻言,眼角余光特意瞥了眼角落的卷宗,只见封面上不着笔墨,唯有侧面线封之处,用黑墨圈了一个字。因离的有些远,那又是个蝇头小字,墨竹一时没看清,便又多留意了两眼。
林思慎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抬手拾起了卷宗,轻声一笑递到了墨竹跟前:“你若好奇,不如自己翻开看看里头记载了些什么。”
卷宗递到跟前,墨竹这才看清那黑墨圈起的字乃是当今皇姓,沈字。
她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垂眸道:“奴婢不敢。”
林思慎无奈摇了摇头,将卷宗放在了她身旁,轻声道:“你与我又何须见外,看看也无妨。”
说完,她便又一拂袖拢紧了衣襟,似笑非笑道:“其实这上头倒也没写什么,不过是记载了沈顷绾这些年来,在京城办的大小杂事。你与娘亲不愿与我说,我也就只能让人送来卷宗,自个儿翻翻瞧瞧,也好见她之前心里留个底。”
墨竹抿了抿唇,心神不宁的偏开头去,她到底是不愿林思慎与沈顷绾再有交集,可她也知晓这事是拦不住的,只怕越是有人拦着,林思慎就会对沈顷绾越发好奇。
见墨竹对沈顷绾如此避讳,林思慎的确对沈顷绾愈是好奇:“墨竹,沈顷绾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她在府上时,我与她平日是如何相处的?”
墨竹迟疑了片刻,半真半假的缓缓开口道:“郡主一日除去用膳歇息的时辰,空闲时便是留在书房内,鲜少会出门。公子与郡主...看似相敬如宾一派祥和,实则暗自提防揣测。”
当年林思慎和沈顷绾才成婚不久时,两人便是这般相处,墨竹此番话到也不算是蒙骗林思慎。
林思慎只扫了墨竹一眼,便心下有了底,她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她是四皇子的幕僚,而我私下又受二皇子指派,本就是各为其主,自然上不了一条船。”
说话间,林思慎摸着腰间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梭着上头的纹路,思忖着又道:“依卷宗记载,此女子的心机智谋皆是上人,她若只是想替情郎出气,给我使这等绊子,实在不符她的气度谋略。想来她这般做,应当是另有打算。”
墨竹顺着她的话问了句:“那公子的意思是?”
林思慎眸光一闪,沉声道:“依我看,她这分明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引得我登门去见她。”
其实只要知晓林思慎与沈顷绾之间的纠葛,那沈顷绾的意图就昭然若揭了。墨竹自然也知晓,可她却是有苦难言。
马车平缓的驶过街市,没一会就到了王府门前,被守卫抬手拦了下来。
林思慎端坐在马车上,抬手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瞧见车夫正上前与守卫低语。那守卫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时点点头,而后装作无意般扫了眼马车。
透过车帘缝隙,林思慎与那守卫对视了一眼,那人当即收回了目光,义正言辞的说要回去启禀王爷,说罢便转身往府门走去。
林思慎收了手,懒懒往车厢上一靠,似笑非笑的微勾了唇角道:“墨竹,咱们今日该要在人家门前好一阵等了。”
墨竹闻言,忙不迭提议道:“既然他们刻意为难,那咱们不如打道回府。”
林思慎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不紧不慢道:“倒也不算刻意为难,我与沈顷绾好歹和离不久,还和那闻行任闹了这么一出,依九王爷的脾气,将我拒之门外也算是情理之中。”
墨竹有些不解:“公子都这般说了,那咱们又何必自讨无趣。”
林思慎摇头笑道:“非也,咱们今日来是有事要办,沈顷绾不是要见我?咱们只需耐心等上半个时辰,给足了九王爷面子,时辰一到,他自然会敞开王府的大门,叫人请我入内。”
正如林思慎所料,九王爷听闻林思慎登门拜访,当即要让人将林思慎赶走。可兰青适时出现,与九王爷说清了原委。
九王爷虽心中对林思慎有气,可发了一通脾气后,到底还是答应放林思慎入府。只不过他非要让林思慎在门外老老实实等半个时辰,给她个下马威,而后才肯让她进门。
兰青实在是拗不过他,任她好说歹说,九王爷也不肯松口,她只得无奈回去向沈顷绾复命。
林思慎从始至终都没从马车上下来,还抓紧时机合眼小憩了一会,不多不少才过半个时辰,她就伸了个懒腰幽幽转醒,唤了墨竹与她一同下车去。
两人一前一后才踏上石阶,王府的管家忠伯就匆匆赶来请林思慎入府。
这个干瘦精明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见林思慎,便徐徐俯身恭敬道:“小人沈忠,见过林大人,王爷处理军机要务不喜被人打搅,这才委屈了林大人在门前苦等,实在是失礼。”
忙着处理军机要务,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林思慎勾唇笑了笑,与那王府管家沈忠寒暄了几句,这才在他的引路下,终于进了王府。
林思慎的神态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她缓步跟在沈忠身后进了待客的厅堂,见到了那位端坐堂前,黑着脸的九王爷。
九王爷对林思慎的态度曾有几次改观,可兜兜转转到了如今,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对林思慎是丝毫不客气,也不管林思慎不久前才死里逃生,只冷面冷声爱答不理的应了几声,就满脸不忿的撂下了林思慎,气冲冲的离开了。
在九王爷心里,林思慎还是那个负心薄情不改风流的纨绔子弟,落得如今下场,不过是报应不爽。
虽说关于沈顷绾的事林思慎大多忘了个干净,可九王爷还未回京时,她就已经摸清了九王爷的脾性,再加之她如今与沈顷绾和离,九王爷对她的态度,也在她意料之中。
九王爷离开后,林思慎就与墨竹在厅堂等着沈顷绾,等了好一阵,沈顷绾也始终没现身,反倒是她身旁的婢女兰青跑了过来,说是郡主要请林思慎去王府后花园一见。
空等许久,向来沉稳内敛的墨竹却一反常态的急躁了起来,去往后花园的一路上,眉头紧蹙神色烦闷。
林思慎知晓自己不止一次来过王府,可她却像是初次登门拜访般,看着眼前的雕梁画栋锦绣园景,饶有兴致的不时环顾打量。
除却九王爷外,林思慎还发现了,正走在她跟前领路的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是不善,也不知此前,她究竟是如何招惹了这姑娘。
穿过幽深的九曲回廊,林思慎收回了目光,无意瞥了眼身前的兰青,只一眼,她就瞥见了兰青衣袖上,正沾着细碎的糕点碎屑。
林思慎勾唇一笑,轻声唤了句:“兰青姑娘。”
兰青气鼓鼓的撅着嘴,回身看着林思慎,轻哼了一声:“做什么?”
未免说出口让小姑娘尴尬,林思慎笑而不语的指了指她的衣袖示意。兰青循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瞧见了今日偷食糕点,不小心沾上衣袖的糕点碎屑。
她当即红了脸,急急忙忙的拍干净了衣袖,而后还恩将仇报的冲着林思慎嘁了一声,羞愤道:“没安好心。”
沉着脸的墨竹见她对林思慎这般无礼,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兰青。”
墨竹只语气平淡的唤了声兰青的名字,兰青便急急垂下头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搅着衣袖弱弱道:“墨竹姐姐,我...”
想不到这小姑娘对自己如此不善,对墨竹倒是颇为敬畏,林思慎见状无奈摇头,一拂袖道:“无碍,兰青姑娘领路吧。”
兰青撇了撇嘴,在墨竹的注视下,对林思慎的态度好歹是和善了些,她指着前方道:“前方尽头便是后花园,林大人自行前往,郡主正等着林大人呢。”
说完,兰青忐忑又压抑不住欢喜的往墨竹身旁挪了两步,讨好地拉着她的衣袖:“墨竹姐姐,咱们在这等着吧。”
兰青虽没说清楚,可墨竹也了然这是沈顷绾的意思,她是想要单独见公子。
沈顷绾的意图何其明显,墨竹又怎能甘心让她得逞,墨竹望着林思慎晦暗不明的神色,上前一步急声道:“公子,奴婢随您...”
“不必。”
话未说完,林思慎便抬手打断了她,浅浅一笑柔声道:“你且安心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
单独见沈顷绾也好,她正有些话想问沈顷绾,也好试探试探她。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狭长明亮的眸子微微一敛,望着眼前回廊尽头的那一片姹紫嫣红,神色一肃,拂袖缓步走了过去。
记载着沈顷绾的那本卷宗上,林思慎亲眼瞧见了自己当年提笔写下的两行字墨,寥寥一行字,足矣让林思慎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沈氏王女青阳,天姿绝色袅娜娉婷,喜怒不形于色,遇事不动如山,城府之深可比妖鬼。与其相处,切记慎之再慎。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故障了,网路又有问题,废了好大的劲才好不容易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