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还有一群人正等着林思慎的吩咐,简单的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林思慎和沈顷绾就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孟临正在拷问一个匪徒今日刺杀是受何人驱使,见林思慎出现后,他当即撇下那人,恨恨的啐了一口后,快步走到林思慎跟前禀报:“公子,这些人知道的似乎都不多,不过他们统一口径,说今日行刺公子是受那人指使。”
说话间,孟临指向了一旁躺倒在地的润竹。
林思慎点了点头,旋即环顾四周,只见那几个被生擒的匪徒被孟临等人折磨的奄奄一息,孱弱的不停低声乞饶。
而躺在地上的润竹,虽然刚刚也被折磨了一通,可却一直抿着唇冷笑,眼中神色不屑傲然,倒有那么几分视死如归的姿态。
这些亡命之徒皆是被润住以钱财诱惑,这才跟来行刺林思慎,润竹本就打算事成之后杀了他们,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太多。
林思慎沉吟片刻,偏头看了眼身旁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沈顷绾,沉声下令:“既然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什么,那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吧。至于那人,先捆上一同带走。”
此时正好天亮,此地又与平凉城相隔不远,林思慎当即决定先带一小部分人去平凉城,而其他们人暂且留下隐匿,等候吩咐。
之前的马车被追了回来,林思慎和沈顷绾墨竹三人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林思慎昨夜一番折腾,再加上身上有伤,疲累的有些睁不开眼了。在马车上,她强撑着打起精神和沈顷绾说了几句话后,就有些支撑不住,眼皮当即耷拉了下去。
沈顷绾一言不发的执手与她十指紧扣,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着。
沈顷绾她并没有开口,可林思慎明白了她的心意,勾唇微微一笑后,偏头靠在沈顷绾肩上,安心的闭上眼歇息。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后,林思慎突然被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看向墨竹,却见墨竹有些紧张的蹙眉的摸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孩子。
林思慎揉着惺忪的睡眼,忙不迭问道:“她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
墨竹摸着婴孩滚烫的小脸,蹙眉回道:“她昨夜受了惊吓,又一夜未曾进食,又饿又累,似乎染上了风寒。”
林思慎闻言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掀开车帘看了眼:“你不是随身带着治风寒的药?先喂她吃上一些吧。瞧这路程,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能抵达平凉城。”
不等墨竹开口,一旁的沈顷绾突然摇了摇头,启唇柔声道:“不可,她尚且年幼,又如此体弱,恐怕身体受不了药性。”
墨竹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很快又垂眸道:“的确如此,这孩子太过虚弱,暂且不能喂药,只能先细细调养着。”
车上别说米粥,就连干粮净水也都丢失了,哪里能找来东西喂这孩子。
婴孩不止的撕心啼哭声,听的林思慎心惊胆颤,她从未和如此稚嫩孱弱的孩子打过交道,一时间竟有些无措的询问道:“那该如何是好,还有一个时辰的路途,她应当挺得住吧?”
见墨竹一直哄不好孩子,林思慎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沈顷绾悠悠叹息一声,抬眸望向墨竹,柔声问道:“墨竹姑娘,可否让我看看她?”
墨竹闻言稍稍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将婴孩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沈顷绾怀中。
沈顷绾接过孩子抱在手中,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了触孩子通红的脸颊。
原本不管不顾仰头啼哭的孩子被沈顷绾一触后,竟是奇异的停下了哭声。瞪大了一双水灵灵圆滚滚的黝黑眸子,好奇的打量着沈顷绾,甚至还咿咿呀呀的叫着,用小手握住了沈顷绾的指尖。
林思慎见此情形,不禁探头看了眼那在沈顷绾怀中无比乖巧的孩子,惊异问道:“奇怪,为何你抱她,她就不哭了?”
指尖被孩子柔弱无骨的小手握着,沈顷绾突然垂眸勾唇温柔一笑,她没回林思慎的话,而是轻轻抽开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开启后递到了小家伙嘴边。
小家伙开心的含着瓷瓶,挥舞着小手又握住了沈顷绾的尾指,像是在母亲的怀抱中吮吸ru汁般,闭上眼安心舒适的小口小口喝起了瓷瓶里的东西。
鼻子灵敏的林思慎嗅到了一股淡淡甜味,似乎是掺杂着花香的蜂蜜。她盯着眼前无比和睦,仿若母女一般的二人,没来由的觉着心底发酸。
她环臂坐在一旁,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顷绾唇角噙着的那一抹温柔浅笑,轻哼一声幽幽道:“她倒是格外喜欢你。”
沈顷绾闻言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挑眉问道:“难不成她不喜欢你?”
林思慎五味杂陈的撇嘴嘀咕道:“可不像喜欢你这般喜欢,女儿家小小年纪就知以貌取人,该打。”
说完她伸出手,指尖在婴孩的脸上不满的轻轻戳了戳,沈顷绾见状黛眉微蹙,无奈的轻声呵斥道:“你莫要惊扰她,一会该又惹得她哭了。”
林思慎没说话,悻悻的收回了手,她看着这相处格外融洽和谐的一大一小,心中阵阵发酸,也不知是小心眼吃一个孩子的醋,还是因其他。
接下来的路程,有沈顷绾在,那孩子再没有哭过,吃了小半瓶蜂蜜后,她就心满意足的握着沈顷绾的指尖睡着了。
而林思慎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也没再开过口,就这么一路平安顺遂的抵达了平凉城。
和定西城的繁荣富足不同,平凉城才像是一座天灾肆虐的城池。紧闭的城外数不尽的灾民聚集,一眼望去,入目皆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弱妇孺。
见林思慎一众人骑马驾车缓缓驶来,他们也没有涌上前来乞讨施舍,而是麻木的看着,缓缓让出了一条大道让他们通行。
城门上有大队士兵看守,见林思慎等人的马车行驶到城门边,上头便有人探头大声询问道:“停车下马,你们是何人...是从何处而来?”
孟临一言不发的取出腰上的令牌,那人瞧见了令牌上的字,当即变了神色,急忙道:“诸位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司马大人。”
在城门前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平凉城刺史韩策这才急匆匆的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打开城门后,忙不迭的将林思慎等人迎入城内。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身后是大批士兵严阵以待,将那些想要一同涌入城内的灾民挡住,然后急匆匆的关上城门。
平凉城内比城外好不到哪去,街巷上躺着不少灾民,显得格外的嘈杂拥挤。司马韩策没想到林思慎会来平凉城,一时间显得有些不安狼狈,低声下气的与林思慎汇报了城内城外的情况。
与定西城何不食肉糜的官员相比,韩策要好上太多。自灾情始,他便放了不少灾民入城,半年多来,他每日定时定量的施粥救下了不知多少灾民。
可平凉城不过是座小城,容纳不了多少灾民,也养不起那么多人。眼看着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韩策也不得不紧闭城门,将他们拒之门外。
才在官驿落脚,林思慎还来不及歇息,韩策便亲自送来了账册,且一直陪在林思慎身侧,与她一同清查账册。
平凉城的账册同样记的清清楚楚,林思慎翻阅一遍后心中便已了然。她抬眸看向一旁的韩策,却见韩策正偷摸抹着额头的汗水,神色看上去颇为焦虑不安。
林思慎合上手边的账册,冷哼一声丢在他面前,沉声呵道:“韩策,你可知罪。”
韩策身子一颤,当即脸色苍白的跪地,甚至没有狡辩一声,便羞愧的闭上眼,颤声道:“大人,下官知罪。”
林思慎冷冷一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韩策:“你认罪倒是认的挺快。”
上次在定西城林思慎同样看过账本,虽然只翻阅过一遍,可林思慎却记得一清二楚,上面记着下发给各个县城的粮食款项。
可韩策送来的账本,却和平凉城记下的款项不符,且这账本近期似乎还被人涂改过,墨迹未干。比起孙文谦给她看过的数目相比,足足少了五百石的粮食。
若不是那一处涂改,其实这账本也该是清清楚楚,可偏偏账本被涂改过,林思慎只看一眼,便察觉到了异样。
韩策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神色羞愧,可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决绝。
林思慎缓步走到韩策身前,捡起账册翻开,躬身递到韩策跟前,轻声问道:“下拨给平凉城的粮食该有八百石,可在这账本上却涂改成三百石,是无心之失,还是有人刻意涂改想要提醒本官?”
这账册,是韩策刚刚去卷宗库提取时,路上匆匆涂改的,这才墨迹未干。
韩策犹豫再三,正打算和林思慎说些什么,官驿突然匆匆来了两人,一个长史一个司马。韩策脸色一变,听闻他们二人求见,神色竟是愈发不安惶恐起来。
刺史的官阶在长史司马之上,韩策本不该如此惧怕他们二人。
林思慎将韩策的异样看在眼中,合上账本让韩策起身,这才让那二人入内。
那二人一进屋,先是拜见了林思慎,而后便问起韩策为何独自一人拿着账本来找林思慎,话说的委婉,可话外之音却似乎透着一股不一样的意思。
像是,情急之下的质问不满。
一番周旋后,林思慎将他们三人送走,而后疲惫的靠在木椅上,闭上眼沉思起来。直到听到一声咿呀,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沈顷绾正抱着那孩子,出现在跟前。
林思慎站起身走到沈顷绾身旁,看着她怀中那咧嘴咿呀笑着的瓷娃娃,心不在焉的问道:“郡主可听到了?刚刚那位韩大人倒是有些意思。”
沈顷绾饶有兴趣的用指尖轻轻逗弄着小家伙的下巴,漫不经心道:“我替绾儿换了一身衣裳,并未听到你们二人交谈。”
林思慎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发现沈顷绾是叫着孩子绾儿,她当即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叫她什么?绾儿?”
沈顷绾望着林思慎,眸光微微一闪,启唇悠悠道:“我替她取了个名,与我同字,与你同姓。”
林思慎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怀中,那正冲着自己咧嘴憨笑的小家伙,思忖着迟疑道:“她叫林...”
沈顷绾也不等她慢慢念出,勾唇打断了她的话,眼波流转间似乎有一抹羞色掠过:“她叫林思绾,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