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琮只是想确认一下,贺玦腰上挂着的那块青铜凤是不是青鸾镜。
说句实话?,秦小琮和青鸾镜的关系一般般。那家伙自诩是墓主人的贴身之物,且映照过墓主人的真颜,认为其他人颜值庸俗不堪入目,高傲得很,平日里基本不和其他人来往。
据它自己说,它是由墓主人用青凤最华美的一根尾羽混合了精铜亲手打造的,不像其他人都是走了不知名的野路子混进墓里,也不知出自哪位拙劣的艺人手中,和它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要不是为了追随墓主人,它才不会和它们混在一起。
好吧,一杆子打翻了其他所有墓灵。
大凡有点灵识的生物,没有不在乎自己颜值的。青鸾镜如此作派,其他墓灵也懒得搭理它。
在墓中时,青鸾镜经常化成一只羽色柔亮的青凤出现,因为嫌弃大伙儿的颜值,它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基本处于半闭合状态,只露一点眼白。
墓中有几只容貌粗糙的镇墓兽尤其讨厌它,暗地里常叫它“白眼凤”。
青鸾镜不合群,秦小琮自然不会上?赶着找它。他倒不是怕被嘲人丑,而?是……说句实话?,他有点点怕它。
秦小琮真身是一块青亮油润的琮玉,玉嘛,都是有些怕凤凰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不死鸟惯好食玉,尤其垂涎各种美玉。
青鸾镜虽然不是真的凤凰,可它的根骨是一根凤毛,自然改不了凤凰的习气。
墓主人躺在地下九层的墓室中,墓室门口有棵小型的琅玕树。那棵树晶莹剔透,枝干和果实都是美玉,它便是青鸾镜的栖息地。
秦小琮每次去见墓主人,都要从这棵树下过。十次有八次,青鸾镜都蹲在这棵树上?食玉果。它一边用长长的喙将玉果咬得粉碎,一边眯着眼看他。秦小琮真担心?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咬去一条胳膊腿啥的。好在他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如今,秦小琮看贺玦那枚青铜凤,做工精致,线条流畅,体?态优美,确实很像青鸾镜。
不过,他们原本猜测着青鸾镜会出现在贺璋身边的,怎么会放着贺璋这个绝世大美人不跟,看上?了贺玦呢?
难道,青鸾镜被天雷劈伤了眼?
不管怎么说,贺玦一出现大墓就有感应,他又有东西可以吸走光源,到底是不是青鸾镜,秦小琮一摸便知。
谁知,贺玦一听秦小琮要摸他的青铜凤,十分抗拒,双手紧紧捂住那枚青铜凤,“你们这群强盗,已经抢走了我所有的一切,连我母妃的遗物都不肯放过吗!你要是敢逼迫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秦小琮立刻道:“别!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冷静点儿,冷静!”
贺玦状若疯癫,眼眸赤红,狠狠瞪着秦小琮。
贺玦这些天来人生几经反转,情绪上大起大落,此刻更是希望破灭,整个人如绷紧了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溃。
秦小琮怕真逼死了他,只怕自己也会立刻被雷劈死,只好暂时放弃,“你别紧张,我不看了。”
贺璋一点头,贺玦立刻被拖了出去。
贺璋转身,对着秦小琮露出慈爱的笑:“你想要他那个破劳什子,我寻个时机给你拿来。”
此时的贺璋,声音也不再像刚见面时那般嘶哑难听,反倒如珠玉落入玉盘,极为悦耳动听。
只是……秦小琮望着变脸如此自然的贺璋,不由后退两步:这个人好可怕!
贺琅搂住秦小琮的肩,将他半搂进自己怀里:“二哥,我需要一个解释。”
贺璋眨眨眼:“好吧。不过,你们今日受惊了,先?跟我回家,我捯饬干净再去找你。”
“好。”
贺璋将秦小琮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又在他脸上停留许久,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贺琅不满地轻咳一声。
贺璋立刻摆手:“阿琅,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没想到真让你找……”
贺琅又咳了一声,威胁地看向贺璋。
贺璋闭嘴了,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地牢。
贺璋一走,秦小琮就松了口气。
贺琅安慰地吻了下他的额头:“吓到了?”
“我可不是胆小鬼。”秦小琮这样说着,却心有余悸,“你这位太子哥哥,眼睛好像我主人……”
秦小琮吞下了后面的话?。
贺琅微笑着看他,“是吗,很像吗?”
“啊……其实仔细看一看,也不是很像……”
秦小琮正在贺琅“和善”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六福“腾”一下坐起来了,“殿下,有鬼!”
贺琅冷冷瞥他一眼,“六福,你下次再如此不争气,就不用跟着我了。”
六福满脸通红,忙不迭起身,眼泪汪汪地求饶:“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贺琅拂袖而?去。
贺璋派了人将贺琅一行人接进了皇宫。
秦小琮敏感地察觉到贺琅情绪有异,一路上都乖觉地远离他,和六福挤坐在一起。
马车驶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秦小琮看到,正殿门上方悬垂的牌匾上写?着“长安宫”三?个大字。
门口早有人候着了,那人面白无须,高挑纤瘦,竟然又是七顺。马车还未停稳,七顺就躬身迎了上?来。
秦小琮看看七顺身上?的宦官服,再看看六福,恍然大悟,原来六福也是宦官。
谁知,六福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秦小琮,不要胡乱猜测,我不是,我是纯爷们!”
秦小琮的目光在七顺和六福之间游移。
六福脸涨得通红,“我们俩衣服颜色是很像,可有根本区别,我这是七品武官服!”
“哦。”秦小琮很没有诚意地应了声。
六福要气死了,“你敢不敢看我脱裤子?”
秦小琮眼睛一亮,“我敢,你敢不敢?”
“我当然……”六福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浓烈的杀气,忙噤声了。
贺琅先?下了马车,秦小琮紧随其后,脚还没落地,就被贺琅拦腰抱住了。
秦小琮就这么被贺琅抱着进了长安宫。而?六福,进了宫门后自觉找了块空地扎起了马步。
“六岁以前,我就住在这里。”贺琅抱着秦小琮,缓步而行,“母后去世后,我就随师父去了普济观修道,每年到母后的忌日我会回来小住几日……”
长安宫太大了,贺琅虽然体力惊人,秦小琮也不能一直让他这么抱着啊,怪不好意思的,挣扎数次后贺琅才肯放他下来。不过代价是被按在一根红漆圆柱上亲了很久,嘴唇又被咬破了。
被亲过后,秦小琮觉得贺琅又恢复正常了,拉着他的手在宫里四处转悠。
贺琅虽然不常在这住,可这里的一切都干干净净的,各处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此处和贺琅在普济观的院落比,更有烟火气。秦小琮看得兴致勃勃的,这就是贺琅在家时住的地方,真阔气。
到了书房门口,秦小琮正要推门进去,却被贺琅按住了手,“后院池塘里有养了数十年的大龟,去看看吧。”
比起看文房四宝,秦小琮对看活物更感兴趣,立刻道:“好呀。”
到了后院,果然有两只大龟趴在池塘边晒太阳。看到有人来,大龟们懒懒掀了下眼皮,继续趴着。
“这么大!”秦小琮蹲下来,伸手轻戳了下一只大龟的头。
这只被戳的大龟还没怎么样,它旁边的那只突然伸头,差点咬住秦小琮的手。
“这么凶!”秦小琮哼了声,不敢再贸然伸手,冲那只要咬他的大龟做鬼脸,“凶什么凶,戳的又不是你。”
贺琅笑,“你还不如戳它呢,这两只大龟是一对,是我母后送我的生辰礼物。母的那只性情温和,公的比较暴躁,从不让人碰它的伴侣。”
秦小琮的注意力都在这两只大龟身上,仔细看,会发现它们壳上?的花纹也极为相配,果真是天生一对。
贺琅道:“我也不能容忍别人碰你……”
嗯?秦小琮回过味来,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秦小琮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破皮的嘴唇,他得稳住!上?次不过被他用手那啥了一番,他就扛不住了,更别提……
秦小琮想起了《风月宝册》里的一些画面,做下面的那个太痛苦了,他得找机会跟贺琅好好谈一谈,这个,位置的问题若不谈妥,他绝对不能纵容贺琅进行下一步!
“我说找不到你们,竟然在这里看乌龟?”贺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得很不可思议,“阿琅,你觉得带弟妹看乌龟很有情趣吗?”
秦小琮回头,贺璋果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正手执一把折扇摇来摇去。虽然在地牢里已经见过他的真颜,可乍一见到,还是会被他惊艳。
贺璋的美是张扬的、夺目的,令人一见便移不开眼。这可真是怪了,青鸾镜如果没被天雷劈坏眼睛,是该赖在他身边的呀。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什么弟妹,谁是他弟妹?不待秦小琮质问,贺璋已经以扇掩口,“不好意思,我失言了。”
贺璋“啪”一声合上?扇子,执扇向假山上的一处凉亭点了点,“上?去说话??”
早有侍者在凉亭里备下了茶水糕点,让秦小琮高兴的是,还有他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
贺琅贺璋分别坐下,秦小琮坐到贺琅身边,不客气地先拿了一串冰糖葫芦。
贺璋托腮望着他,“阿琅,你这位小友真可爱。”
“二哥,说正事?吧。”
“你真无趣。”贺璋横了他一眼。
“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来,贺玦一直痛恨我们兄弟俩,他一直在想办法扳倒我。”贺璋嗤笑一声,“本来嘛,有他时不时参我一本,也能减少一些老?头子对我的猜忌。他只要不太过分,我想等老?头子蹬了腿再料理他。没想到他竟搭上了青遥,要不是我早有准备,险些真的折进去。”
贺琅严肃问他:“父皇呢?”
贺璋“哈哈”大笑,“阿琅,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弑君篡位吧?我可不是畜生。放心吧,老?头子活得好好的。不过,我假意被俘的这些天,他在贺玦手下过得可不好,着实受了一些罪,大概他会一直病着吧。有我代为监国,他安心?歇着就好。”
贺琅正欲说什么,只见一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贺璋面前,“太子,您快去看看吧,青遥大人他悬梁了!”
“什么?”
“还好发现得早,人已经救下来了,可小的们怕……”
贺璋一刻也等不得了,对贺琅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他。”
“二哥,”贺琅叫住他,“你既然真心?喜欢他,就该一心?一意对他,何必……”
贺璋脚步一顿,“他自己钻进牛角尖不肯出来,我也没办法。”
贺璋匆匆离去,气氛突然不好,秦小琮也不好意思再吃了,放下手里的冰糖葫芦,抹抹嘴,“贺琅,你二哥和青遥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