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连合平揉着自己的眼睛醒了过来。当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装，他立刻站起来，一边敬礼一边问道：

“父亲，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忙完了之后就过来吗？怎么，你忘记了？”

“没有没有，父亲说的话儿子怎么能忘呢？我只是以为来拜年的人应该还要接待一会儿，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

“确实需要接待一会儿，不过我已经让你母亲帮我对付了。那帮家伙无非就是要点好处和便利而已，哪比得上正事啊。”

说完，连洪直接走到了地图前面，捋着自己的胡子，眼睛盯着西北方向。连合平知道，那是吴胜泰到兰汇的必经之路，父亲一定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迎接工作，以及后面的谈判。怎么说他也是西北地区的一号人物，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不会只是来看女儿的。具体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合平，你大哥的后方，现在比较危险啊。”

“危险？您是说吴建刚那批人的位置吗？”连合平伸手指了一下地图上的一点，“这个地方确实比较敏感，前出的话很容易威胁到咱们的粮道。您觉得，吴胜泰是不是铁了心要为钱老二出头？”

“放心，他没那么大胆子。合安手下的可是装备精良的第五师，有好几万人呢。真要是拉开架势，他那帮家伙肯定不是对手。但是这么在后面待着，咱们就得一直提心吊胆，前线的战事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再怎么说，钱老二他们只是一群土匪，江元的彭月生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

“那这次吴胜泰过来，是不是要和您谈这件……”

连合平说到一半，就被父亲的手势给制止了。连洪警惕地看了看院子里，觉得还不放心，主动走到东跨院门外，让卫兵也离开，把所有门都给关上，闩好。一分钟里，整个院子成了一座密室。

“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吗？”

“不知道，父亲，还望您明示。”

“因为他知道这里恨他的人多得是，想杀他的能从公馆门口排到镇守使府大门。所以才带着好几百人过来，后面还跟着上千人来策应。”

“这么大阵仗，是想给咱们下马威，还是心虚啊？”

“从他女儿嫁过来之后，两家实力此消彼长，他们越来越觉得自己要被压制了，所以急着做小动作。没想到咱们出其不意对他老伙计动手，更让他害怕了。所以，才不远万里到这里来，跟咱们谈判。”

“那要是这样的话，他还派他儿子去大哥后方……”

“吴胜泰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土匪出身，从来不讲什么仁义道德，唯有利益可以动其心。如果他不做点动作，给自己加点筹码，到这里来岂不是任咱们宰割吗？”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这么磨蹭呢，敢情是心里害怕。但是，去年我在西北那边和他手下的人有过摩擦，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如果这次没能谈出个结果，他们会不会转而跟彭月生……”

“合平啊，你确实很有忧患意识，但没有考虑实际情况。”连洪坐在太师椅上，背靠着地图，两只手往火盆的方向伸，来为自己取暖，“吴家和彭家有仇，不仅不通商，还互相抢对方路过自家地盘的商队。原因就在于五年前，吴建刚带人进到江元地界的时候，被彭月生手下的人给打中了眼睛，从此之后他就成了独眼龙。”

“还有这样的事？怎么从来没听吴婉月说起过啊？”

“她说起过？她为什么要跟你说啊？”连洪扭过头问道，“难道自己哥哥成了独眼龙，还要满世界炫耀吗？”

“是是是，儿子愚笨，您教训的是。”

连合平暗自松了口气，差点引起父亲的怀疑。不过吴婉月确实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件事，也不怎么提她这个哥哥。自己当初被绑架的时候，她哥哥还没那么起眼，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结果几年之后，成了吴胜泰倚重的得力干将了。

“让你做这个迎接工作，确实是有点难为你。主要是因为孙乾志还在忙着调查，无暇顾及，其他人我又不太放心，所以……”

“明白，父亲，我一定全力做好，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点了点头，示意儿子可以先离开这里。正好外面传来了于大海的声音，老把人关在外面也着实不好，容易被怀疑。连合平将两道门依次打开，带着自己的副官离开了东跨院门前。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的噼啪声不时响起。连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哑然笑了几声。

过了一分钟，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他身边，小声询问：

“连长官，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孙副官，张妈的死因查出来了吗？”连洪活动了一下脖子，问道。

“还在查，不过已经排除毒杀了。”

“这么快就排除了吗？”他的表情似乎有点不甘心，“从什么方面确定排除的？”

“仵作说，她并没有服用砒霜，水银的反应。如果是外来的什么高级毒药，应该也不会用在一个老妈子身上。”

“当年月琪去世之后，仵作也是这么说的。那个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胃都被烧没了……”

直到现在，说起林月琪，连洪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来掩盖哽咽的冲动。孙乾志十分清楚长官的心思，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来，想要敬给他，但却被拒绝了。

“今天我闻的烟味够多了，不想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