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傅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是对我安排的亲事不满？还是对宜君不满？！”

陆皖齐眼神黯了黯，道：“孩儿并无不满。”

陆太傅冷哼一声，道：“我谅你也不敢乱说，你可不要忘记如今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孩儿不敢忘记。”

陆皖齐头低了下来。

陆太傅心情这才舒畅了不少，他吩咐道：“来人啊，多派几个下人盯着少爷，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他离开。要是明天的婚礼出了什么差池，我定不饶过你们。”

“是，老爷。”

下人齐声道。

“至于你这个逆子，就给我关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陆太傅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少爷啊，你干什么非要惹老爷生气呢。”

说这话说不是别人，正是陆皖齐生母身边的婆子，此刻正拿着毛巾给他擦拭身上的水渍。

陆皖齐没说话。

婆子见状不禁感慨道：“要是夫人还在世就好了，定不会让少爷你跟老爷闹成这样。真是可惜了啊，夫人那样温柔贤惠的女子怎么就不能……”

陆皖齐突然问道：“我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陆皖齐小时候问过她无数遍，后来年纪渐渐大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就不再追着自己问夫人的事。

这样的变化，婆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奈何她在府里身份低微，也帮不了什么忙。

“夫人啊，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当年夫人还没出阁的时候，就有不少狂蜂浪蝶追到府门口想要迎娶她。只是那个时候的女人也有小女子的天真烂漫，除了自己中意的人，她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愿嫁人。”

婆子露出了怀念的神色，陆皖齐的生母在当年来说，也算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不说容貌，光是她的家世和才华就有不少人对她垂涎欲滴。

可最后，夫人还是选择了没权没势，空有一身文学的老爷。这场婚事，夫人的娘家并不高兴，可以说他们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外来穷小子。可夫人最后以死相逼，没办法，不忍心女儿受到伤害的老爷夫人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这些复杂的背景，现在说来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任谁都不会想到，当年被人看不起的穷小子会飞鸿腾达，一跃而起，成为太子殿下的帝师。

“还有啊，夫人为人宽厚善良，别人都不把家里的下人当人看，可夫人却坚持以理服人，惩罚赞扬每一个下人都要有自己的理由，不能随随便便打骂。就凭这一点，夫人治理后院的本领在京城都享有盛誉。只是别人眼红归眼红，却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做到像夫人这般为人公正公平，不看出身。”

婆子谈起过世的夫人，语气中的赞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陆皖齐默默地听着这一切，还是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

好像从以前起，少爷就是这个性子，只有在难过或是受了委屈的时候，才会找到自己，要求她诉说关于夫人的事情。婆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会说破，更不会问陆皖齐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向幼小的陆皖齐重复夫人当年做过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正是因为夫人不看重出身，一视同仁的原则，才会不顾一切阻挠非要嫁给一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穷小子。

要知道，当初夫人下嫁给老也的时候，京都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有多少。个个都恨不得当着夫人的面，把老爷贬得一无是处。只是夫人下嫁给姥爷后，一直为人低调、深归简出，一心一意扶持着老爷的事业。

可以说，陆太傅能有如今的成就，有一大半要归功于他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不然，谁还知道他能不能光靠自己的努力就爬上太傅的位置。这些都不好说呢。

“我娘就是因为不看重出身，才会选择我爹吗？”陆皖齐声音有些嘶哑。

婆子道：“当年老爷的确没什么权势，不过，老爷可是前榜眼出身，才华还是很厉害的，不然，夫人娘家也不会赞成这门亲事了。”

婆子这番话可以说是避重就轻，她一个下人哪有资格评论主子的婚事。只能挑挑自己可以说的话来说。

“我记得，爹他这些年都没有娶妻都是因为当年跟娘亲的誓约？”陆皖齐又问。

“是啊，老爷也是个痴情的人。都过去快二十年了，还是一个人过日子。”面对孑然一身的陆太傅，婆子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他没有违背当年的诺言，除了夫人，其他女人都不能娶回家。

陆皖齐却道：“他身边的女人可不少。”

婆子有些尴尬，“少爷，那些都是……不一样的。”

陆太傅身边有好几个侍寝的婢女，跟了他好几年了，虽然没名没分的。外人都说陆太傅痴情，可陆皖齐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真正痴情的人并不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陆太傅正值壮年，自然有自己的需求。再说了，夫人都去世那么久了，还对老爷如此严苛可就不好了。未免显得不太近人情，再说了，老爷分得清楚，并不会扶持那些女人。

“听说，那个沈小姐也要我跟爹一样，只娶她一个？”陆皖齐问。

婆子道：“老爷是这么说的，只是少爷……您若是不喜欢，咱也们有别的法子让你喜欢的人侍奉在身边。”

陆皖齐冷笑一声，“那样我就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吗？”

“这……”

婆子迟疑了下，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自己虚伪了大半辈子，现在又把这种痛苦转嫁到我身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陆皖齐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陆太傅对自己的利用。

婆子说：“老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少爷好啊，自从夫人娘家势为后，老爷不得不为陆府的将来考虑。”

都这把年岁了，婆子自然明白陆太傅逼迫陆皖齐迎娶沈宜晴的原因。跟着夫人身边，从小伺候夫人的她当然识字，也学过不少东西。自然也就明白了陆太傅如今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