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君定定地盯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朱慎道：“不然呢？本宫还会惧怕你？”

沈宜君低下头，“既然殿下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臣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处理军务。”

朱慎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宜，突然道：“慢着！我有话要说。”

朱慎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沈宜君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可依然不把脑袋抬起来。

朱慎道：“其实我三年前就很欣赏沈大人的才华，只可惜当时受限颇多，找不到机会跟沈大人详谈。没想到三年后，我们两个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看来老天爷都在助我一臂之力呢。沈大人，既然你三年前拒绝了太子的邀请，为何不考虑为我所用呢。其他的不敢保证，可对沈大人你的才能绝不会让其蒙尘。这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沈宜君低下头，苦笑一声，心道，该来的总会来，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都跟个缩头乌龟那样，更何况，他这次来找朱慎并不全是为了郭安澜的事，而是另有所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沈宜君等朱慎说完后，过了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有些无奈道：“没想到二殿下你依然执着于微臣，这倒是令臣汗颜不已。”

朱慎轻轻一笑，对沈宜君的态度好了不少，“不是对你执着，而是对你的才能念念不忘。等我拿下这天下，沈大人的治国理念可是很有必要的。”

沈宜君没想到朱慎会当着他的面把谋权篡位讲得如此坦荡，当下就呆住了，不过，沈宜君毕竟在官场磨砺过几年，很快就恢复如常，甚至还对朱慎道：“那臣就在这里庆贺二殿下早日达成心愿。”

朱慎看着他：“不用替我庆贺，沈大人，你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呢。”

想要绕过朱慎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沈宜君心中忍不住叹气，难怪古语有云，伴君如伴虎，这还没成为天下的正统就已经让他提前感受到了惶恐不安，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岂不是要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不得不承认，比起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他更愿意给朱慎办事，太子殿下可没传闻中那么好相处，能成为东宫之主，他的手段可不见得干净到哪去。这次自己被调到漠北，还不是因为惹了太子殿下的不喜，这才沦落到这种地步。

对于太子殿下，沈宜君实在没半点好感。更何况，从如今的形势来看，虎视眈眈的漠北鞑子可不是一个擅长权谋争夺手段的太子能够应付得了的，别人鞑子可不会跟你玩这些，直接提着大刀砍过来，任你有七十二般计谋也无力发挥。

一张嘴再厉害那也要有命去说啊，但是鞑子的拳头可能不等你有机会说完就已经挥上去了。目前的形势就是，能用拳头结局的事情还轮不到用嘴巴。

这也是他更看好朱慎的原因。

生在乱世，很多东西都身不由己，沈宜君想到远在江南的亲人，心中微微泛苦，如果太子殿下继位，极有可能重蹈先皇覆辙，割地赔款根本满足不了鞑子的滔天野心，这会纵容他们继续觊觎大正的国土。

在他看来，鞑子就是一匹养不熟的野狼。迟早有一天会咬死喂养它的主人，夺走一切。这也是沈宜君不愿投靠太子麾下的一个理由，一旦事情的走向按照他所料想的方向进行，那么江南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鞑子占领的地方。

他们沈家在江南延续了数百年都屹立不倒，可这次……正是因为不想看到江南被鞑子屠戮，沈宜君才想着来看看前线的战况如何。

不过，没想到二殿下朱慎的所作所为倒是令他眼前一亮，如果是为他做事，那也不是不行。

沈宜君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朱慎的眼睛，“好，沈某愿意为二殿下效犬马之劳，还望二殿下不要忘记今日向沈某承诺的话语。”

朱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赶紧大步向前，虚扶起沈宜君，“沈大人快快起来，既然愿意为我所用，何必如此多礼节。既费事又麻烦，以后你再来找我，一切都繁文缛节均可撇去。”

沈宜君有些吃惊，让他无视繁文缛节，这怎么可能。当即就道：”微臣不敢。”

朱慎道：“没什么敢不敢的，再说了，这是我的命令。你不是说了要为我所用吗？怎么就这一点都做不到？”

沈宜君无奈，只能答应下来，“还望殿下不要怪罪臣的无礼行径。”

朱慎道：“不怪罪不怪罪。跟我亲近的几个属下，我都是这个吩咐的，沈大人不必担心。”

沈宜君道：“那就好。”

朱慎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郭文书的事么，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心腹，那我就告诉你，她在军中过得很不错，能力上去得也很快。或许，当兵真能改变一切也说不定。”

沈宜君道：“那也是殿下慧眼识珠。”

其实他并不关心郭安澜的死活，更不在意她活得怎样。

朱慎又道：“还有，你以后不用叫我殿下，直接和其他人一起叫我将军即可。在军中可再没有什么皇子殿下，有的只有将士。”

听到朱慎这番话，沈宜君脸色一凝，马上就改口道：“是，大将军。”

能看得出朱慎今日心情奇好，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不少，对待沈宜君这个监御史的态度更是如春日暖阳。

沈宜君并没有在朱慎那里待太久，毕竟，身为全军的最高统帅，朱慎需要处理繁多的军务，能挤出时间陪他聊一会儿实属不易。

走出书房的沈宜君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碧蓝天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等候在外的侍从见他终于出来，匆匆地跑了过来，先是上下打量沈宜君一番，确认了什么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宜君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一看他的模样，不禁好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大将军又不是会吃人老虎，怎么还跟个老头一样长吁短叹。”

侍从撇撇嘴，“他是不是老虎，可比老虎吓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