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望肃也算一个专横霸道的主，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根本不是身边人劝说就能改变的。就拿上次屠城来说，不管是主帅，还是他都极力反对这样毫无差别的屠杀，拿无辜的百姓来肆意杀戮，不管是不是他们漠北人都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可那是从情理层面上来说的，尉迟晓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只能袖手旁观，因为他们漠北为了改变自身的生存环境，不得不出手大正侵略，黄沙漫漫的长夜，随着这几年气温上升，降雨减少，他们大草原的生存环境越来越狭小，牛羊没了丰美的水草，百姓们没了稳定的收入，自能受冷挨饿，正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尉迟晓才会主动参军，就是想要改变他们漠北人的生存环境。

如果可以迁移去中原，他们漠北人的生活就能得到极大的改善，虽然他看不上姜望肃血腥手段，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更加有利加速打赢这场战争。对漠北人来说，这场战他们必须要赢下来。

想到这里，尉迟晓怒火消散了不少，他对姜望肃道：“既然将军你意下已决，属下也不敢过往，更不会插手，但是你私自令大军撤退的事，属下会一五一十地上禀给元帅。”

姜望肃听到他这么说，嘴角微微一扯，冷笑道：“尉迟晓你到底是谁的副将？怎么听你的语气巴不得见我受罚？”

尉迟晓生硬道：“属下当然是你的副将，可元帅是漠北军最高统帅，三军都要听命于他，对于元帅下的命令，吾等都应该遵守。”

姜望肃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不置可否道：“是么。”

不过，既然让尉迟晓同意了退军，姜望肃也不会继续刁难他，“明天就把人全部退出来，本将军要跟大正人做个交易。”

“交易？”

“你就别多管了，反正明天一切都会揭晓。”

尉迟晓嘴唇一抿，没在说什么。

第二天，姜望肃按照约定将驻守在万阳城内的一万兵士全部退了出来，而在快到饷午之时，朱慎率领的五万大军也终于赶到，两军对峙在万阳城外。

朱慎看了眼漠北军，走到阵前，“没想到姜将军如此遵守承诺，真是令本帅刮目相看。”

姜望肃勒着缰绳走了出来，烈烈大风中，他的黑色披风被吹得作响，“在下怎敢不低头，毕竟，我弟弟还在你们手上。”

朱慎笑了笑，“没想到心狠手辣的姜将军如此重视亲人，还真是出乎本帅的意料。”

姜望肃见状，丝毫不在意朱慎语气中的一丝嘲讽，咧嘴一笑道：“你们听到的都是一些关于我的传言，对我本人的了解甚少，不过，以后我们两个交手的机会应该会很多，二殿下不用担心，出乎你意料的事还有不少呢。”

朱慎眸光微变，“是么，那我还真要拭目以待了。”

姜望肃见他迟迟不提姜明觉的事，好心提醒道：“二殿下，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把大军从万阳城里全部退了出来，是时候按照约定把在下的弟弟放了吧。”

朱慎沉吟道：“按照约定当然要放，可本帅并不确定你真的让所有人都退出了万阳城，为了保险起见，等本帅派出一小队的人马前去刺探一番如何？”

虽说是商量的话，可朱慎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丝毫不给对方留余地。

姜望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在意道：“轻便。”

朱慎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队兵士派了出去，并约定好一刻钟回来复命，如果没有按时回来，这个约定也不用遵守了，直接撕了人质，两军交战。

不过，这个发生的可能性不大，朱慎看了眼毫无波动的姜望肃，看来对方真的按照他所说的将全部人马退出了万阳城。

就在一刻钟即将来临之际，姜望肃突然道：“这万阳城我既然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也能毫不犹豫地扔出去，二殿下，就算我现在把城让给了你，也能用同样的手段拿回来。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能保证，这城能不能守住就看你们的了。”

朱慎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淡淡道：“这点就不劳姜将军挂心了，既然我派出的刺客能让你重伤一次，以后就是用同样的手段依然还能重伤你，倒是姜将军你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丢了性命才是。”

礼尚往来，这两人都是不肯相让的主，不过朱慎没注意在他提到刺客时，姜望肃表情虽没发生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可放在缰绳上的手指却掐进了肉里，是的，对姜望肃来说，那应该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想他武艺高强，竟被一个女刺客给威胁了，还差点丢了性命。

这口气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无法咽下去，姜望肃的报复心理可不像表面上展露的那样，毫不在意。

朱慎看了眼姜望肃，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倒是跟在姜望肃身后的尉迟晓，听到此事时还大吃一惊，姜望肃此人有多么谨慎小心，别人或许不清楚，可身为副将的尉迟晓在他身边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别以为姜望肃总是做出一些胆大的行为就会以为他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可实际并非如此，姜望肃此人有他的傲气，可有傲气跟谨慎并不是互斥的，没想到大正还派出过刺客重伤大将军，尉迟晓有些惊愕，却美图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姜望肃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过。

看来以后还要在暗处多派些人保护姜望肃将军，尉迟晓暗暗道，对于漠北军来说，真正的领军人物不是最高统帅，而是这位人人闻风丧胆的鬼将，可以说，姜望肃的存在已经成为漠北数十万大军中的灵魂所在。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尉迟晓虽然不喜他的行事作风，可在大事面前并不会感情用事，反而会一切听从上面的指挥。就像这次，不论他觉得姜望肃的决定有多么荒谬只会质疑一番，最后还是会依照他的决定来安排。这也是姜望肃能够容忍他这么久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