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宪带着五万大军折返去了泰州，有些出乎郭安澜意料的是崔宪并没有派人找过他们，对方似乎忙于军务，也没时间去管他们。

倒是龚燕儿被安置在了一个单独的帐篷里，崔宪有令，不准军中兵士接近军中唯一的女子，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郭安澜听到这条法令时，还愣了一下，本以为崔宪不会管龚燕儿的死活，毕竟从她对他的了解，这崔宪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

何壁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崔宪年幼丧母，最恨欺辱孤儿寡母之人，看到龚燕儿姑娘一人独自抱着孩子，想必会掀起他当年的恨意来，这才下这个军令。再说了，这大军中突然出现个女子，想必也会引起兵士们的骚动，还不如明令禁止，这样大家就没什么想法了。”

郭安澜恍然大悟，下意识脱口道：“难怪，我就说崔……”

还不等郭安澜及时纠正自己的口误，何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先道：“你可不要说自己不认识崔宪，这话骗骗龚燕儿还行，至于老夫，那就太幼稚了。”

郭安澜悻悻道：“我这么感骗你呢。”

何壁冷哼，显然不相信郭安澜的这番说辞，“你跟那个龚燕儿并非夫妻关系吧。”

虽是问话，可何壁的语气却是极为肯定。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又干嘛非要问她，郭安澜苦笑一下，道：“先生好眼力，我跟燕儿姑娘的确不是真夫妻，而她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不是为了逃命，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何壁道：“那小孩身份不简单吧。”

又来了，这语气听得郭安澜很是无奈，她想了想，李慧的身份放到这也不算特殊，再说了万阳城已经破了，能保下一条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郭安澜也不隐瞒他，道：“孩子叫李慧，乃万阳城城主的遗孤，我是参与支援的一个普通兵士，机缘巧合之下将它从府里救了出来。”

至于她怎么救出来的，那段经历对郭安澜来说也算是屈辱的记忆，自然不愿意多提，三言两语就带过了。

何壁感叹道：“李大人的确是个好城主，宁愿城破也不愿偷降。”

听完郭安澜所说的这番话，何壁打量她的眼神都跟平时不一样了，这目光看得郭安澜有些尴尬，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罢了，心甘情愿的事，不需要博得他人的同情。

何壁道：“你早说啊，要是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救人，老夫就不会为难你了。”

郭安澜：我也想说啊，但是谁会对初次见面就把一切和盘托出啊，若是遇见了别有心机之人，岂不是都要完蛋。

何壁说完后，也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欠考虑些，只笑笑不再说话。

崔宪的军队赶回泰州时，正是鞑子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逼迫着毕建飞开城投降，否则一旦强行攻破城池就是民不聊生，若是肯低头投降，黄台费愿意不对城里无辜百姓动手，就看毕建飞怎么选择了。

泰州城内。

毕建飞听到兵士传来的话时，气得脸色一片铁青，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城主，怎么办啊？”底下的几个军官问道。

毕建飞脸色极为难看，“这鞑子还真是狡诈，故意把二殿下的十万北征军支开，现在又要求本城主投降，我若是投降了，想必也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

几个军官没有说话，他们都听得出来毕建飞几乎是咬牙切齿将这番话说出来的。

他们八万的兵士惨伤重大，虽然鞑子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但泰州被鞑子包围了城，任何东西都无法进来，泰州不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城市，若是鞑子继续围攻一个月的话，那个时候的泰州恐怕早就弹尽粮绝，不等鞑子攻进来就自己闹内乱了。

毕建飞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两天他的两鬓斑白，明明才四十来岁，可头发却白了一大片，若是让人看见，只会以为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

毕建飞闭上了眼睛，艰难道：“二殿下他们还要多久才到？”

一个亲信面露难色，可见城主问起，只能跪下道：“二殿下已经回信了，要半个月才能赶回来。”

“半个月……”

毕建飞幽幽道，若是真等上十天半个月，恐怕他们泰州城早被虎视眈眈的黄台费等人攻破。

他在泰州做了快十年的城主，虽说没什么建树，但毕建飞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对不起泰州城的百姓，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要是他执意要抗争到底，与鞑子不死不休，只怕会拖累了城中无数无辜百姓。

想到这里，毕建飞皱起了眉头。

亲信一看就知道城主处于极为矛盾的纠结中，他说：“城主，您可别相信鞑子说的鬼话啊，他们这样就是为了逼迫您投降，你要是真向鞑子投诚，咱们大正人不要骂死您啊……”

毕建飞睁开眼睛，注视着自己的亲信，“若是不肯投降，难道还要数十万百姓陪我送死吗？老夫倒是不惧一死只怕拖累了城中的无辜百姓。他们若真是因我而死，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啊！”

“可是……”亲信还想再说什么。

但毕建飞已经挥手，道：“你不用说了，三日后，你派人告诉黄台费，三日后老夫自会做决定。”

“是。”亲信低下头。

毕建飞在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身子一顿，差点没摔倒。

幸好身边的护卫反应及时，掺扶住了毕建飞，一群人围着他身边，大喊道：“快，快去请大夫！城主晕倒了！”

心力交瘁的毕建飞竟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可能是早年从军打仗的基础在，身体恢复得很不错，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可毕建飞清醒后，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想到明天要下的决定，心胸更加烦闷。

到底是投诚，还是拼劲全力和鞑子死战到底，毕建飞都不敢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