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澜直到殿试结束都不清楚太子殿下俯身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许是她想太多了，郭安澜揉揉眼角，跟着郭安嘉一起到城门口看即将就要张贴出来的榜文。

郭安嘉和郭安澜都不喜抢到人群最里头，两人瞧了一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城门口，相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寻了路边的一家茶摊，坐了下来。

那老板也算有眼力，见他们衣着华贵，又特意选中这里坐下喝茶，便笑道：“二位是今年的考生吧，你们可算来对地方了，大叔我这茶摊开了二十几年了，可是出过几个上榜的进士呢！有一年还碰到一个贡士！”

“啊哈哈，你就吹吧你，人家不过是路过你们茶摊子，根本就没有进来喝过茶，怎么就成了你茶摊出进士了？”有老相识的朋友毫不客气地戳破老板的话，哈哈大笑道。

茶摊老板面露一丝尴尬，也跟着傻笑起来，不过想起这两位一看就来头不小的公子哥还没上过茶，立马懊恼地拍了下后脑勺就屁颠屁颠跑去倒茶了。

两人望着倒好的茶杯良久没有人开口说话，郭安澜看着这沉积了多年茶垢的陶碗，有些感叹，若是放在以前她绝对碰也不会碰……不对，应该说根本不会踏进这样的路边小摊，郭安澜出身侯府，穿的用的在府里都是一等一的好，身边又有嬷嬷们的溺爱，十指不碰阳春水，只需要把四书五经念好便是对她的要求了。

只是，自从她死过一会儿，早就没了这些心理上的洁癖，她也不管在一边的郭安嘉，端起茶碗大口喝了起来——之前来参加殿试宋氏就让她断了水，就是怕她在殿试中想要解手影响不好，便不许郭安澜碰水，而殿试又是漫长的，连个时辰听那些考生么夸夸其谈郭安澜早就渴的不行。

这个时候别说茶了，就是来碗水，她都能一口吞下去。

郭安嘉丝毫没想到郭安澜会喝这里的茶水，可能是郭安澜喝水的动作太畅快了，咕噜咕噜的水声顺着她的喉咙流下，郭安嘉的视线落在了她两瓣饱满微微有些上翘的唇瓣上，之前还有些干燥起皮，颜色也微微泛着苍白，现在有了水的滋润，有点像娇艳欲滴的花瓣……泛着淡淡粉红色的水仙花。

……等等，郭安嘉愣住了，为自己脑中会想到女色，明明坐在他面前的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如假包换的侯府嫡子，也是他的二哥郭安。他怎么能贪慕二哥的容貌，这……简直是乱天下之大不韪！

郭安嘉只想着快点散去心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看到眼前的茶杯，想都没想便端起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他速度比郭安澜快多了，喝的量也大，没几眼便见了底，郭安嘉顾不得教养，随口拿起袖口擦擦拭嘴角溢出来的茶水，又把空了的碗碗前重重一砸，对着老板大喊道：“再来一碗！”

郭安澜莫名其妙地看着明明前一刻还十分嫌弃这里环境的郭安嘉，可一下眼喝的比谁都多的某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板可不管那么多，他喜滋滋地把碗收了过去，没多久转身又送了一大碗过来，道：“我这别的没有，就是茶水多，您别怕不够喝，只管敞开肚皮了喝。”

郭安嘉这次反应过来，刚刚做出的行为有些出糗，他偷偷瞥了一眼二哥，见郭安澜依然在悠闲自得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水，竟悄悄松了口气，不过，想到郭安澜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他，郭安嘉心中又有些懊恼，他怪声怪气道：“二哥想必是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吧？我看太子殿下在殿试中对你感兴趣的很，像其他举人能有这个待遇的也就寥寥几人。”

郭安澜没想到郭安嘉一开口就是刺她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可气好笑，像个小孩一样，一点都不见之后的残忍和无情……

谁能想到再过三年后，她会被这对庶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落得个身死异处的凄惨下场。

郭安澜微微低下头，嘴角一扯道：“你想多了，我可没发现太子殿下有青睐于我的迹象。倒是你，没想到殿试上还有闲心去观察这些没有的东西，有这个时间怎不好好想一想策论。魏姨娘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的，你可别让她失望了。”

郭安嘉心底听她说起魏姨娘这三个字就觉得别扭——就像郭安澜在故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特意要强调嫡庶之分。

“没错，你是家里的嫡子，而我不过是一个庶子，更别说上头还有处处都压着我的大哥，可安澜，我就不懂了，为何从去年开始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肯像以前那样亲近我，明明我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玩的。”郭安嘉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压在他心底久久的挣扎之事。

郭安澜并不想听他提起这件事，便冷着脸道：“没什么，只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就算玩的再好也比不过血缘来的重要，更何况，在利益面前血缘更不算什么。”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郭安嘉疑惑地看向她。

郭安澜没再搭理他，而是一个人端起茶碗静静地喝了起来，她也想知道梦中三年后的郭安嘉在面对自己的质问时，为何什么都不肯说。

郭安嘉还想再问什么，可他的声音却被不远处的喧哗声遮盖住了，“出皇榜了！”

郭安澜站了起来，对郭安嘉道：“别说了，先去看看公榜。”若是落榜了，她可不想再苦读三年的四书五经，继续夜以继日地研究所谓的八股文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人群中走去。

正要靠近时，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落在他们身后，“安澜，你们也来看榜文啊。”

两人抬眼一看，正是前不久还在殿试中见过的陆皖齐，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二人。

郭安澜倒没那么讨厌他了，毕竟前世的陆皖齐并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便难得对他绽颜一笑道：“是啊，还真是赶巧了，没想到陆公子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