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都是大灰狼

顾太太离开后，有人进来打扫碎玻璃和牛奶。保镖一直守在门前，顾书言目测了一下对方的身高与体型，默默掐灭奋起一搏的心思。

他不会放弃逃离，但得算准时机，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反抗。

等到那些人离开，顾书言对阁楼进行新一步探索。

浴室里日用品齐全，水龙头上还映着水印。衣橱里挂着几件男式居家服，春夏秋冬的款式一应俱全。木质床架上还有半瓶香水，是象征着自由的海洋调。

一切迹象都表明，书里顾舒颜曾被长久地软禁在这里。

如果他的猜测和原著内容一致，那么谁都不能责怪顾舒颜报复顾家夫妇。

这对夫妇该死。

或许，顾家夫妇早就发觉抱错了孩子？

他们把怨恨都发泄在无辜的顾舒颜身上，逼迫他混迹在富豪圈，为别人的错误赎罪。

顾舒颜也一定想过反抗，可是才有苗头，就被只手遮天的顾家夫妇抓回来。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只有选择屈从。

但随着顾书言穿越到书里，一切倒霉的事情都落在了他身上。

至于原文，在这个世界的搜索引擎里，是一团乱码，根本无从考据。

顾书言深深叹气，仰面躺在地毯上。借着光线，他用余光瞥见，床下似乎有东西。

顾书言摸索半天，捞出来一支签字笔和一本日记。看起来，它们被遗落在床下很久，沾上了薄薄的灰尘。

顾书言翻开日记本，看见一行行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10月23日，又被关进来了，收买了老陈，拿到一支笔。”

“10月25日，一定还有机会逃走，暂时忍一忍吧。”

“10月28日，一个人面对四面墙，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身体所受到的禁锢。他们真狠。”

……

顾书言一页一页地翻看日记，随着页数的增加，清秀的字迹也变得越来越潦草。

“11月30日，原来，他们是这样打算的……他们早就知道抱错了孩子！原来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们都该死！”

“他们都该死！”

“他们都该死！”

可以看出，在孤独和无助的折磨下，日记本的主人心态逐渐崩溃。到了最后，一笔一划都像钩子一样尖锐，划破纸张，烙下深深的痕迹。

顾书言看着潦草歪斜的字迹，莫名胆战心惊。

可是到了最后一页，字迹又变回最初的清秀工整，日记本的主人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12月20日，要在圣诞节前走出去。”

就此，后面的纸张上再也找不到字迹。

顾书言合上日记本，喃喃低语：“你究竟经历过什么？那些人又对你做过什么？”

一个困在重重枷锁里的人，遭受身体与精神上双重禁锢，要么崩溃，要么黑化。很显然，日记本的主人是后者。

顾书言枕着手臂躺在地上，疲惫地闭上双眼。他实在不明白，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怎么就写出这么狗血的小说？

拿到假千金剧本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就遭到真千金各路亲友团轮番开虐。

未来实在不乐观。

顾书言目送天窗外的阳光渐渐消散，看着夜幕降临。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要想办法走出去。”

几个小时后，又有人送来晚餐。

大约是为了惩罚和控制他的体力，餐盘里只有一盒沙拉、一杯清水。几块零星的烤鸡胸肉放在一堆蔬菜上，仿佛在喂一只兔子。

顾书言毫无胃口，反倒被压在食物下的报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门外，有人提醒他“老规矩”——不论在哪里，都要时刻留意时事。

顾书言听到这种话，终于感到一丝安心。

顾家那对老皮条客，还要留着他权色交易。也就是说，他迟早有机会走出去。

报纸上的消息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报导的都是商界名流轶事。

顾书言随手一翻，就看见沈烨的巨幅照片。

“怎么越看越欠揍呢？”

顾书言越看这家伙，越觉得不顺眼，拿过床下那支笔，给沈烨画上一对熊猫眼。

“不行……还不够！”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往沈烨头顶添上一对恶龙犄角，顺带在那家伙嘴边画上两只鬼火。

“鬼丿畜！恶龙！”

顾书言苦中作乐，居然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最后，他在沈烨脸上画上一个大大叉。

报纸上还有其他内容，其中一小则车祸新闻，引起他的注意。

【迈巴赫当街逼停玛莎拉蒂，两车主恶语相向】

土豪互撕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被人逼停的车主是夏容彬。

顾书言立刻确认时间，没错，是今天的晚报。他立刻意识到，夏容彬也从瑞士赶回了Z市。

今天下午1点多，他坐在沈烨的车上，被送回顾家时，正好路过出事的街道。

“也就是说，夏容彬想拦住我们的车，但在半路被另一个人逼停了。”顾书言智商上线的同时，心里又冒出很多疑惑，“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沈烨手上？”

“不对劲……说不通啊……”

顾书言莫名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照片上，玛莎拉蒂车身划痕严重，还断了一只后视镜，称得上惨不忍睹。

此刻，这辆车正躺在维修4S店维修。至于车主和肇事方，都坐在街角个咖啡店，气哼哼地大眼瞪小眼。

“别瞪我，你年纪大，小心瞪出来几条抬头纹。”

说话的年轻男人叫叶凡，左耳戴着耳钉，头发染成茶棕色，一身都是潮牌。虽然半张脸遮在口罩下，但藏不住年轻和帅气。

他的有着偏向内双的扇形双眼皮，眉眼间不像沈烨那样浓烈深刻到极具攻击性，也不像夏容彬一般写意温柔。这种长相，可正经可活泼，最对年轻人胃口。

夏容彬依旧瞪着他：“为什么拦我？”

叶凡没好气地问：“敢去招惹沈烨，你疯了吗？”

别人都忌惮沈烨，可夏容彬不怕：“他怎么能把书言送回顾家？书言好不容易才跑出来……顾家夫妇哪能放过他？”

叶凡倚在沙发背上，哼唧一声笑出来。

夏容彬压着怒气问：“你笑什么？”

叶凡调侃他：“才几天呀，就‘书言书言’叫得这么亲热。我问你，是哪个‘舒’，哪个‘颜’？”

“人家连真名都不肯告诉你，你却还把他当个宝？”

夏容彬为顾书言辩解：“他有苦衷。”

叶凡提醒他：“你得记住，皮条客手底下只有鸡和鸭，没有良家。”

听着这种话，夏容彬无比揪心，悄悄握紧了水杯：“我了解书言，他不是那样的人。”

叶凡凑过来，没摘口罩。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坏笑。

“彬哥，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你别介意。有些话你不爱听，但作为多年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不能不劝。”

他看着夏容彬，眸光渐沉：“你现在才想起来想救风尘？还救得来吗？”

夏容彬倏然沉默。

这次的瑞士之行，是他们共同为顾书言而设的局。就算他现在追悔莫及，也无法弥补任何事情。

沈烨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想在Z市动手带走顾书言审问，太容易被顾家夫妇察觉。

夏容彬带着顾书言抵达国外后，沈烨的人到约定地点绑票。原本，他们只想问出深老先生和顾家夫妇的生意往来。然而，顾书言一口咬定不知情，让事情陷入僵局。

夏容彬没有料到，沈烨为了骗取顾家夫妇的信任，竟然把顾书言送了回去。

从沈烨执意带顾书言回国开始，夏容彬就再也掌控不了局面。

今天下午，他想拦截沈烨的车，却在半路被叶凡逼停。那时候，沈烨的车里正好从眼前开过去，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能救下顾书言。

那时候，一向文质彬彬的夏容彬勃然大怒，差点当街把叶凡给揍翻了。

说起来，夏容彬至今未与沈烨正式见面，行动计划全靠叶凡做中间人转达。

这么做是双方达成的共识，夏容彬无意结交沈烨，沈烨也没提过出见面。他们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能凑到一起，只因顾家夫妇是共同的敌人。

而到了现在，夏容彬无时无刻不为瑞士之行感到后悔：“我不该带他去瑞士，是我错了。”

叶凡惊呼：“你完了，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夏容彬没说话，心烦意乱，眉宇深锁。

叶凡跟着叹息，冷静下来想一想，也觉得这件事是沈烨做得不道义：“沈烨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把我们都摆了一道不说，还让我里外不是人。”

夏容彬很自责，没有心情跟风骂沈烨，时刻担忧着顾书言的处境。叶凡递来一根烟，他摇手拒绝，实在没心情。

叶凡摘了口罩，点燃一根自己抽：“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他，我可以替你去看看。”

夏容彬却说：“不用了，我直接向顾家夫妇要人。我摊牌后，他们一定会像忌惮沈烨一样，对我的要求也有求必应。”

叶凡被烟呛到，咳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疯了吗？！”

“你回国之后，花了整整5年的时间，才以甜品商的身份接触到俱乐部的生意。”

“现在，你竟然为了顾家的儿子，放弃准备5年的计划？”

“夏容彬，你才认识他几天？那小子给你下蛊了吗？”

面对连番发问，夏容彬又想起顾书言含着星星的双眼。

顾书言爱笑，也爱叫他“帅大叔”，总是毫无防备地信任着他。

可是他呢？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把顾书言带到瑞士，交给了沈烨，却又无法掌控局面。

他辜负了顾书言的信任。

夏容彬陷入深深的自责：“你不用再劝，我一定要把他带出来。”

叶凡暴躁地按灭香烟：“亮明身份要人是昏招。”

“你报的来头越大，就证明他们家儿子越奇货可居。再加上，那小子知道不少顾家的脏生意，顾家夫妇不可能轻易放人。”

夏容彬无法反驳，只能支着额头，时刻担忧着顾舒颜的处境。

叶凡又点燃一根烟，靠在沙发里说：“这件事我来出面。”

“再等两个礼拜，我到顾家的俱乐部走一趟，跟顾太太谈一笔小生意。”

“到时候我就开条件，她要是想赚我口袋里的钱，就得先把他家的儿子带过来陪我一晚……”

话说到一半，叶凡莫名感知到寒意。他抬眼望去，只见夏容彬眼神凉飕飕。

叶凡不怵他，叼着烟笑了：“喂，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人家了吧？”

夏容彬纠正：“你不要误会，我对他没有其他的心思。我害他回到顾家，必须负责到底。”

叶凡故意说：“那就让他陪我一晚上呗~”

夏容彬气得拍桌子：“你敢！”

叶凡吐出一口烟圈，赶忙让他坐下：“你别激动，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替你瞧瞧人家，是瘦了还是胖了。”

“总之，彬哥你就放心吧。”

夏容彬还真不放心。

叶凡这家伙，混娱乐圈的，满身花花大少习性。让顾书言和他呆一晚上，能放心就怪了。

然而，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他出面。

夏容彬懒得跟他生气，叮嘱了几句，提前结账走人。

叶凡正要跟上去，却和服务生撞了个满怀。

服务生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叶凡！你是大明星叶凡吧？！”

叶凡赶紧戴上口罩，一边说不是，一边被疯狂的粉丝围追堵截。

“大明星，请给我一个签名！”

“小帅哥，合个影吧！”

“凡凡，我好喜欢你啊！”

一片鬼哭狼嚎声里，叶凡被人踹了好几脚不说，还险些踩丢了鞋。